也就是这个时候,方幼萍才发现他身上有酒气。
“叔父,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想您、惦记您,就回来了。可若是让我跟您成亲,我是万万不能的。我可以接受破碎的爱情,但我不想要破碎的婚姻。喜欢你是沉沦,不能成亲是清醒。”
清醒的沉沦着。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可以娶妻,是出于怎样的心态。也许我在你眼里,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我的势力可以帮你的姘头、在思想上瓦解百姓,我对你又纵容,你哭一哭,我就能将他轻易放过。”蒋理承从前觉着,她对自己无所贪图,不像王铮瑶那样势利眼。
现在发觉,她们都一样。甚至王铮瑶对野心的渴望更明显,都写在脸上、挂在嘴上,反而比她多了一份真诚。
“我以前觉得你对我的情义是真的、因为无所图。其实每次不用你张嘴,我就把你要的、主动喂到你嘴里了。其实你图我的多了,除了势力和我的心软,还有满足你对我的喜欢,需要我有回应,陪你玩年轻人、你追我赶的游戏。”
蒋理承发觉自己愈发看不懂她了,她到底是被国内那些文人风气带坏了,一面跟家里包办婚姻的童养媳夜夜笙歌、一面追求自由独立与女学生暧昧不清。还是跟西方开放思想学坏了,觉得性很随便,可以随意一夜情,或者出轨找个情人。
“虽然男人可以对床笫之事随便,女人怎么能随便呢?我从来没让你立个贞节牌坊,已是对你宽宏大量,想不到你还这般放纵堕落。”
蒋理承其实没资格指责她在性事上随便,毕竟他从前有多放浪不羁,人尽皆知。漫说抬回来的这些姨太太,便是醉酒后,副官找来的美人服侍,随意睡的,都数不清。
尤其在男女平等的方幼萍眼里,是没办法跟她谈双重标准的。
“你若是对我不在意,何必巴巴从香江回来。怕我去异地他乡逮捕你,顺便绞杀那个撺掇你的人吗?因而自投罗网,以为拿爱情做诱饵、将我诓骗得晕晕乎乎,我就能放过你那姘头。若是对我在意,又怎会撺掇我再娶续弦。”
她明知道,他当初是为着什么登报离婚,将发妻休了的。
如今让他另娶她人,丝毫不在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窃取她宅斗胜利的果实。
“我宁愿你霸道一些,将我看紧一点。你小气我不会生气、反而会更高兴。你这样大方地将我推出去、让给别人,也许是为了表现你大度。但我只有心如刀割,觉着你不将我放在心上。”
方幼萍不知他为何又溢出这许多情绪,只当他醉酒后胡言乱语,没有回应他的话,只关切地询问道:
“你今晚是在哪儿喝的酒?跟谁?为什么喝这么多。现在有没有头很疼,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卫兵呢?不应该把他们都支走,可以让他们照顾您一下。”
“自己喝的,不可以吗?让他们都滚,都离我远点,你不可以照顾我吗?还是说,你已经厌倦了我。”蒋理承自嘲地苦笑,他现在甚至不知道、小姑娘对他的在意、在乎,还剩多少。
她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庇护上。对他没了依恋,不需要他的保护。
她已经抽离了,而他还被困在原地。也许这是他从前睡过太多女人,践踏过太多真心,如今老天爷对他的惩处吧。
蒋理承自虐地想着,随机唇边又泛起自嘲的笑意:“萍儿,你在香江时,有没有与那废物做过?”
方幼萍原本想过来扶着他,免得他跌跤。尤其他又离得阁楼边缘那么近,这里还蛮高的。雕花镂空围栏年久失修,恐不结识。他一脚踩空,栽下去,轻则也会断腿断脚。
才走到他跟前,还未挽上他的手臂,听见他这般说,立即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看着他。
“叔父,你在说什么?我不知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胡乱猜想的。”
方幼萍忽然觉着好委屈,她只是拒绝给女人立个贞节牌坊,不代表她就是那等轻浮的扬州瘦马、人尽可夫。
“我知道我从前招惹叔父时,因着幼稚和鲁莽,不懂礼貌、没有家教,与叔父做过很多淫靡的事。可那是因着我喜欢你,不代表我就是个生性下贱的人啊。”
方幼萍忽然觉得有几分悲哀,人的第一印象一旦留下来,以后就很难改变了。
叔父对她有这种刻板印象,她是才知道,以前竟未放在心上过。
哪知,蒋理承并未听她说什么,而是下一刻,就将她打了个横、抱了起来。
他的气力过了巅峰时期、不似当年,兼之内战外战交叠,让他瞬间老苍老了许多。但给她公主抱、还是轻轻松松。
方幼萍没想到叔父会突然用强,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惊呼一声,立即强迫自己将更多惊诧、吞进腹中。
“叔父,您身体不好,仔细腰,请先放我下来。”
“我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能背你回家。”蒋理承哪儿肯听她摆布,抱着怀里清癯的小身子,下一刻,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整个探到栏杆外面,由着她身体悬空在半空中,只能倚靠他双臂的力量支撑。
“叔父!不要!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惊吓我,还是说,您想杀了我?”即便是他未醉酒时,方幼萍都不会对他百分百信任。因为今非昔比,现在的叔父,早没了从前的稳重。不知是战争后遗症,还是在自己这里长期得不到回应、便容易情绪失控。
更遑论,他还喝了酒。
她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尤其在夜风的吹拂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仿佛底下是万丈深渊。
她不想死,她不是习惯伤春悲秋、时常厌世、觉得活着无望的杞人。
且十分珍惜自己健康的身体,作为医生,见惯了那么多病痛和残疾,既不想摔断腿、终身都得坐轮椅;也不想摔折了脖子,余生都得躺在床上,带着粪袋、没有尊严、失去自由的活着。
“叔父,你真的想这样吗?将我弄成残废,这样我就哪儿都去不得。以后只能乖乖在你身边,像一只精美的宠物。至于我承受多大痛苦,心里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这不是喜欢,这是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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