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假装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何成此时已经放下戒备,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
他动了杀意。
顾重云不经意往密室的方向瞥了一眼,这里与密室只有一墙之隔,由于特殊的设计,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能清清楚楚地传到密室中人的耳朵里。
而密室当中的人无论说什么,这里都听不到。
他也很想知道凌秋到底现在是什么表情。
李知澜看着面前的凌秋,她戴着镣铐,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流泪,眼泪已经在她脸上模糊了一片,她本就很多天没有洗漱上妆,蓬头垢面,看起来极为邋遢。
幸好李知澜见她衣衫脏兮兮的,来之前自作主张给她带了套新衣服,不然凌秋此时就跟街边的要饭花子没什么区别了。
她半生都妆容精致,以美貌取悦于人,可此刻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可以说受人蒙骗,可她见惯了风尘,却最终还是被风尘中人所骗,说起来也着实令人唏嘘。
凌秋并不傻,何成又是多年的枕边人,他口风的转变,她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
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李知澜早就听顾重云说了密室的讲究,也不怕说话惊扰了旁人,只淡淡开口:“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凌秋流着泪看她,目光里闪烁不定,仍有依依不舍。
多年的夫妻之情,她舍不得。
李知澜心里冷漠地唏嘘,她不同情她,就算是不知道自己被蒙骗,可大是大非面前,却依旧顾念的是私情而非公义,对凌秋而言,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是我相公……”,凌秋喃喃地说。
李知澜险些翻个白眼给她,好容易才忍住,冷哼一声:“相公如何?”
“我父母双亡,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就算他有错……”
李知澜毫不留情打断她:“你听说过百草堂吗?”
凌秋点了点头,她曾在泉州生活多日,自然知道这家首屈一指的药铺。
“我父亲曾是百草堂掌柜,李家的家主”,李知澜回忆起李殊民所做的那些事,语气都变得冷硬了,“他助纣为虐,残害无辜,犯案的证据,是我呈交给大理寺的。”
“可他是你父亲!”
“父亲又如何?别说他未曾尽过为人父母的责任,就算父慈子孝,难道就是要护着他为非作歹的借口?”
李知澜提高了语调,义正词严:“我们先是生而为人,其后才是别人的女儿、妻子,为人者,先要公正守义,其后才是孝敬父母,恪守本分。若是因为私情而荒废公义,迷失了自我,有何脸面为人活一遭?”
凌秋被说愣了,她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说法。
李知澜见她目光彷徨,显然是被说动了,于是紧接着又放柔和了语调:“更何况,你便是你自己,自己的性命才是世间最重要的,为旁人牺牲,值得吗?”
“我自己?”凌秋心中百感交集,她自小流落风尘,在她看来,向男子曲意逢迎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为此放下自尊自爱,成为别人的附庸,就是她的命运了。
所以,当何成说愿意为她赎身,他深爱她,乐意娶她,她觉得那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何成对她的好,她应该用百倍千倍来回报他。
他说做什么,她都乐意去帮他完成。
可李知澜却说,她的性命珍贵,才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相公他……对我那么好”,凌秋还在犹豫,李知澜却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好戏还在后面呢。
李知澜闻着若有若无的从墙那边传来的香味,甚至可以想象到何成此刻的表情。
他心慌、担忧,甚至惊恐,心里所有的不安都被无限量放大,本来只是一颗石子,却在突然被扔进湖中央时,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水花。
那些恐惧环绕着他,像是见了血的秃鹫,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咬成碎片。
何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没来由的,只因为担心被凌秋背叛。
她只是风尘女子,趋利避害是天性,她一定会背叛自己,她会泄露他们的秘密。
何成越想越心寒,终于打定主意,上前朝着老胡行了礼,放下身段,仿佛是在恳求:“还请大人,替小人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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