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进抹了把脸上的汗,捶打后腰。“实在不行,咱多雇几个人吧,蹲了一上午,我这个老腰都快断了。”
“小孩子家家哪有什么腰,”那人悠然地翻了一页,“再说,你不是有下属吗?”
“哼,有他没他都一样,”宝进手搭凉棚,眯起眼来四下寻找,“从今早上起就不见人影,谁知道跑哪去了。”他扭头,冲着男人笑,语带讨好,“要不你下来,我教你怎么采摘,怎么炒茶——”
“你想教我做事?”阿仁抬了下墨镜,“搞搞清楚,我可是你老板诶。”
他抓起折叠椅上的茶杯,嘶嘶哈哈地抿了一口。
“快些干,莫要闲扯,小心扣你钱。”
“仁哥,我从早上干到现在,一口气没敢喘,你这未免也太黑心了。”
“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跟你讲过,我不想做好人,你们也不要擅自对我抱有什么期待,我只想做个不那么坏的坏人,黑心老板的身份刚好适合我。”他笑着指向远处,“喏,你亲徒弟回来了。”
小路尽头,花衬衫的男子停下电动车,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
“阿苟,你上哪去了?”
退出组织后,大只狗弃用了江湖上的诨号,重新回归了本名,如今长居春山,跟着宝进学种茶,在园子里打打下手。
“宝哥,我带来一个重要消息,”阿苟揩去下巴上的汗,“刚才我骑车去山脚看热闹,不是,去山脚买菜,然后咧,看到好多好多人围在一起,外面摆摊的阿嬷说有家饭店新开张,好像前十位免单。我一想这种好事怎么能错过,赶忙扒开人群,结果呢,我听见有人叫——”
“啰里啰嗦的,”阿仁翻过一页杂志,“讲??x?重点。”
“他出来了。”
阿仁僵住。
“哈?”
三人鬼鬼祟祟,挤在农家宴最靠里的一桌,菜单挡脸,偷着四下打量。
阿仁压低声音,“没错吗?”
“我发誓,千真万确,”阿苟不住点头,“我真的听见有人叫大金。”
“不会错,”宝进点了点不远处正一瘸一拐笑着招揽客人的男子,“这个人叫姜川,以前大金哥让我给他送过钱。”他一努嘴,指向在厨房里忙活的高挑女子,“那个是老板娘,名叫曼丽,听说她跟金哥从小一块长大,他男人以前就在金哥厂里打工。”
阿仁一声不吭翻着面前的菜单,眼却瞥向背对着他们擦桌子的中年男子。矮了,胖了,头发稀疏了,这背影怎么看也难跟记忆里的面孔对上号。
“我打听了下,说是出来后改过自新了,”阿苟手挡住嘴,碎碎念,“跟我一样,都开始重新来过。他眼下在朋友开的小饭店里端盘子。”
“怪不得一连几年杳无音信,”宝进遗憾地摇摇头,“原来金哥是进去了。”
“谁让他厂子爆炸后逃避责任直接跑路的,吃点苦头也好,”阿仁盯住男人,“不过这大金也真不地道,回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明明这么近——”
说话间,宝进早已按捺不住,径直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上。
“金——”
男人一扭头,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宝进一把推远,“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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