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兵部命令到,宣布今年内必须向河北反攻,具体日期由大司马斟酌决定。一得到此消息,卫青先到河边给马植夫妇烧了一刀纸钱,同时也给刘安邦烧了一刀纸钱。他看着对岸,不知道再将踏上河岸时,可能找得到刘叔叔的尸骨?
不知不觉,丝丝细雨轻轻飘落,卫青的心里也是阴沉沉的。他知道大军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渡河,只是,这一回面对的可不是上一次土崩瓦解的金军,绝不可能再来一次毫无阻碍的渡河,而渡河之后,也绝不能再被赶回来了,再被赶回来,民心、军心都会崩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天算要看大司马谢玄这个蠢蛋怎么办。这才是卫青最担心的事情。
卫青在河边站了很久,直到身上几乎湿透,这才上马返回。骑在马上,他心里想着先去看看赵月如,从军队的准备估计,渡河的日子就是这几天了,一旦开战,只怕又没有时间与赵月如卿卿我我了。想到这里,他感觉胸口一热,加了一鞭,马加快了脚步。
进得营来,远远的就看到赵月如的帐篷边有一群人正在忙活着,一顶极大的帐篷已经差不多竖好了,许多人进进出出的在往里面搬东西。卫青心里奇怪,不知这算是哪一出戏,催马走近。只见琪木格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另一边,赵月如正和一个军官在谈笑,正是顾卫东。
卫青哼了一声,心下十分不满。上一次是赵月如为了气卫青有意靠近了顾卫东,所以虽然顾卫东挑逗赵月如,卫青也就不说什么了,何况赵月如也没有与顾卫东一起去吃饭。但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赵月如此时看到了卫青,她一脸的欢笑,举手对卫青示意,卫青见赵月如正和顾卫东聊的高兴,也不好上前去,如果赵月如仅与顾卫东聊聊天他就禁止,也显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当下不去理会赵月如,而是来到琪木格身边。
琪木格向卫青行了一礼:“主人,你好。”
“这是怎么回事,琪木格?”卫青指着大帐问道。
琪木格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刚出去不久,顾将军就来了,说要给我竖一个舒服的帐篷来睡,你看,这些东西全都是金国式样,看来有许多就是从金国采购的。”琪木格说着向前一指。
卫青顺着琪木格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进进出出的士兵手里捧着奶茶、烤肉、皮袍,抬着各色金式家俱,这一大堆东西塞进去,真不知这大帐篷里还能剩下多少地方。
卫青看的直皱眉。现在这军营里有两个女人就已经是很为难的事情了,顾卫东居然又这么大张旗鼓的给琪木格改善生活条件,让别人看着会怎么想?还好琪木格是金国王妃,还可以找个借口,不然这麻烦可就大了。
一阵欢笑声传来,赵月如和顾卫东一起走了过来。
顾卫东淡淡的和卫青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又象打了招呼又象没打,然后向琪木格说道:“王妃,帐篷已经整理好了,您可以进去休息,全都是金国式样,以后您有任何需要不妨找我。”
琪木格看了卫青一眼,对顾卫东答道:“谢谢你了,顾将军,其实我还是喜欢汉人式样的东西。不过金国式样的我当然也喜欢。”
顾卫东向琪木格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开了,也没有再向卫青打招呼。
赵月如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散,拉起卫青的手说道:“阿青,你知道吗,顾将军方才也答应了我,要给我也弄一顶大帐篷呢。”说着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琪木格一眼,“不过我告诉他了,都要汉人样式的家俱。”
卫青哼了一声:“月如,此事万不可行。你身居军营已是不妥,再如此特立独行,影响十分不好。”
赵月如一呆,脸色阴了下来:“有什么不好?琪木格不是已经住了大帐篷?”
琪木格在一边说道:“主人,赵姑娘如果喜欢,不妨让她住这大帐篷,我还真的喜欢那个小帐篷里汉人的家居方式。”
“不行!”卫青的声音有些严厉,“琪木格,你是金国王妃,住此大帐虽有不妥,但尚可说是考虑两国政治问题,月如住此大帐却如何解说?我身为左三队指挥官,怎能如此肆意妄为?此帐月如无论如何住不得!”
赵月如这长久以来住着小小的帐篷,虽然出身贫苦,一向过苦日子惯了的,但眼看着顾卫东给琪木格所送的这个大帐篷也的确有些眼热,兴兴头头的告诉卫青自已会有大帐住,没想到卫青反而疾言厉色的训斥了自己一顿,加上琪木格又在身边,面子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一跺脚怒道:“偏别人住得,我就住不得,我就生来是卑贱的命!”
卫青心中大怒,喝道:“何为卑贱?衣来张口、饭来伸手者,形如被人饲养的猪狗,这才是卑贱,挥锄耕地,自食其力,此为最高贵者,居陋室而心怀天下,虽帝王也要低头,占庙堂而胸无大声,不过木偶土梗!月如,不要看不起你自己的出身,放眼这军营,十有**都是如你一般的出身,又有谁是卑贱的了?你以后且少与顾卫东往来,此人不是什么好人物!”
赵月如一时口不择言,没想到又说错了话,一张俏脸涨的通红,一时无可答应,突然转身向自己的帐中走去。
琪木格在一边轻轻拉了拉卫青的衣服,柔声劝道:“主人,女孩儿家要面子,你怎么能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她呢?莫说是她,换了我也受不了呢。”
这两句话如一盆冷水,让卫青一下子冷静下来,心中大感后悔,正自犹豫该不该追到赵月如的帐中去道歉,却见赵月如又从她的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衣服直奔卫青而来。
卫青心中一紧,暗想不会是又要剪上一刀吧。此前那衣服被赵月如剪了一刀,已是不可再穿,事后二人和好,赵月如为此哭了好久,追根究底,自然是卫青的不对。卫青自知与女人讲理是讲不出的,只好低头认错。此事也就过去了。但现在赵月如又拿衣服。。。。。。
赵月已已来到卫青眼前,手一扬,将那衣服扔在卫青怀里,恨恨的道:“这是你的干姐姐给你的衣服!好华贵的衣服,好肉麻的情诗!你当你是什么好人了?我偏要和顾将军交往!”说罢转身就走。
卫青见手里的衣服是卫子夫姐姐所寄,而且没有被剪,心中大定。只是赵月如这话说的奇怪,什么叫“好肉麻的情诗”?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琪木格在一边轻声提醒:“主人,这衣服上可有什么信件之类的一起寄来?”
卫青心中方悟。他一口气接到三件衣服,赵月如做的那一件已被剪坏不可再穿,江小玉做的和卫子夫姐姐做的都可穿,但现在天气还不是十分的冷,所以卫青并没有将这两件衣服打开,而是直接委托赵月如帮忙收拾起来了。想是姐姐在衣服里夹了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让赵月如看到了。但姐弟之间,哪会有什么“好肉麻的情诗”?
卫青急忙翻看衣服,果然在衣服内侧有一纸便笺,上面以清秀的字迹写着:“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卫青看着这清秀的字迹,眼前仿佛浮现出卫子夫那纤细的面容。心知姐姐深宫寂寞,思念他这个唯一的弟弟,故此写下此诗。这诗说是男女相爱之情当然可以,但姐姐思念弟弟之情又何尝是不行的?赵月如明知卫子夫身为贵妃,哪可能与卫青有什么苟且之情?这一番话要是传了出去,不但害了卫青,也害了卫子夫,更害了两家人的性命。这等大事岂能随便乱怀疑?他越想越怒,将衣服一合,恨道:“连对卫贵妃也要如此多疑?月如的心胸怎么这么小?”
琪木格在一旁劝道:“主人,爱之深,责之切,赵姑娘为何偏偏对你就心胸小,对那顾将军怎么就不会?这还是她心里有你的缘故。”
卫青长叹一声,对琪木格说道:“琪木格,如果她心里有我,又有如你一样的心胸就好了。”
琪木格手捂着嘴一笑,对卫青说道:“每个男人都不一样,每个女人也是不一样的。赵姑娘是心中有你,所以患得患失,琪木格也是心中有你,只是心知你是草原上的雄鹰,不能被人绑住了翅膀,只能任凭你展翅高飞,等到你倦了自然会回到地面上来。琪木格只是收拾好你的巢,给你一个温暖的安乐窝。”
这一番话说的卫青心中暖流阵阵,他看着琪木格,目光中满是柔情。
琪木格咯咯一笑,退了一步,向帐篷一努嘴:“主人,你不会想要赵姑娘再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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