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呀,好好地读你的书,别瞎操心!”王氏摆摆手,转向柳雪涛半真半假的笑道:“雪涛啊,这两天你好生歇息,想吃什么只管叫丫头们去吩咐厨房做。三日后峻熙随你回门,你若是瘦了,恐怕这新女婿可要吃点老泰山的苦头,我这当娘的可是会心疼儿子的!”
“母亲说笑了,家父怎么会给相公苦头吃。”柳雪涛脸上堆满了笑,心里却暗暗地叫苦——回门啊,可是自己连这尊身体娘家的门口朝哪开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应付呢!
“呵呵……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们回去歇着吧,我着实没了力气了。”王氏说着,人便已经半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卢峻熙和柳雪涛忙行了个请安礼告退。
张氏和卢峻晨看着卢峻熙夫妇走到了门口,也对着王氏行了个请安礼,想要告退。王氏不应声,他们便以为王氏不爱理他们,于是想悄然出门,刚一转身却听见王氏叫了一声:“翠环啊——”
张氏的脚步不由得停住,暗暗地咬了咬牙,翠环是张氏的小名,她原本是卢老爷身边的丫头收房,在王氏嫁入卢家之前,她已经是开了脸过了明路的姨娘,所以这小名儿如今家里并无人再叫。尤其是卢老爷死了之后,就算下人再强硬不服,就算是大管家,见了她也是叫一声‘姨奶奶’。
想不到今时今日,王氏居然叫起她的小名来了。心里气愤的要死,但张氏依然不敢发怒。身份在这儿摆着,按照律法,当家主母有权利处置已故丈夫身边的妾室。当然,如果王氏要处置张氏,必得先把卢峻晨收在自己名下,让张氏名下无子才可。张氏忍着心头的愤怒和惶恐,徐徐转身:“奶奶有什么事儿吩咐贱妾?”
“昨儿晚上我睡了一夜都不安稳,梦见老爷对我说,一个人在那边孤苦伶仃,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哎!想他活着的时候就不待见我,死了肯定也不稀罕看见我。倒是你,被他宠了那么多年,也该疼疼他了。”
张氏的心咯噔一下,脸色霎时苍白,双腿一软便滑倒在地上,两行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她呜呜的苦着跪着往王氏跟前爬了两步,趴在地上哀求道:“求奶奶行行好,容贱妾再活两年,看着晨儿成了家,贱妾再去地下陪老爷……如今晨儿尚未娶亲,贱妾若是就这样去了,老爷肯定也不会欢喜……奶奶,贱妾知道错了,求求您……求求您开恩哪……”
卢峻晨呆呆的站在原地,见张氏这番模样,脸色由白慢慢的变得铁青。但他却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卢峻熙和柳雪涛一前一后走出了内间的门槛,听见里面的动静,却也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只是不好再回去,于是对视一眼,二人便站在外间听里面的动静。
“你哭什么呀!”王氏不耐烦的声音带着怒气,“我又没叫你去上吊自刎的,老爷死了七年了,我什么时候逼着你去死了?我不过是想叫你去城外的无色庵里斋戒几日,每日在佛前上几柱香,替老爷念几遍《往生经》让他再那边好过一些,难道你连这点情意也没有?可见老爷原来竟是白疼了你了!”
“啊?……”张氏显然是十分的意外,她呆呆地看着王氏半晌,方在自己儿子轻声的咳嗽下缓过神来,于是再次给王氏磕头,连声说道:“贱妾这就去收拾东西,明儿一早就去无色庵给老爷上香祈福。”
“嗯,快些去吧,老爷说了,想让你多陪他几日,不过我想晨儿从小跟着你,也离不开你的照顾,你也别在那里呆的太久了。嗯——十二天吧。老爷纵然舍不得你,也不能让晨儿受了委屈。”
“谢奶奶恩典。”张氏已经不敢多说什么了,她心里是极明白的,就算自己有个儿子,这会儿只要王氏还活着有一口气在,她就没办法翻身。想要翻身,必得先把这个狠毒的女人熬死了,才有机会。
柳雪涛听见里面已经平息下来,便看了一眼卢峻熙。
“我们回吧。”卢峻熙明白柳雪涛的眼神,且看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于是伸手拉住她的手,二人并肩出了正房的门,慢慢的走出去。
紫燕和碧莲两个丫头见这一对新婚夫妇如此恩爱,少不得相视一笑,悄悄地跟在后面。紫燕笑过之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从前面牵手的二人身上移开,低下头去看脚下的青砖甬路。
碧莲伸出手指,悄悄地戳了一下紫燕,小声嘀咕:“小丫头,你唉声叹气的做什么?难道见不得你家小姐和少爷恩爱?”
紫燕忙摇头,小声嘀咕回去:“哪儿跟哪儿啊!我是想昨晚姑爷还把我们小姐一个人丢在洞房里,以为他们两个这别扭会一直闹下去呢!想不到今儿一早他们却这样好。你说——这人也真实奇怪啊!我们小姐在家里的时候,整日里闷闷不乐,话也很少说。想不到出嫁了却好了很多……”
“呸!不知羞的小蹄子,居然背后说少奶奶的坏话!小心我去告状,让少奶奶打你这小蹄子二十大板,看你还胡说八道不了?!”碧莲一边笑骂,一边伸手去掐紫燕胳膊上的肉儿。
紫燕被碧莲一骂,也知道原是自己说错了话,这话说来说去好像自家小姐害了相思病似的,这可是对小姐闺誉的诽谤,于是她忙啐道:“呸呸呸!是我胡说八道,可姐姐你也到底歪曲了我的意思。我们家夫人去世这两年,我们小姐就没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哎!”
碧莲闻言,心中亦十分的感慨。作为她们这些长在大户人家的丫头,对一些事情是十分敏感的。只是她们也无力改变这一切,只有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等着,等那些相同相似的事情终究有一天也落在自己的头上之后,再去做一种蜕变——或者破茧成蝶,或者夭折死去,或者登上枝头,或者被人狠狠地踩在脚底……
这样的世界,身为下人的她们,只是一件物品而已。或者被主子喜欢然后捧在手心里,或者被主子遗弃丢到角落里,或者被主子利用送给别人,或者被主子厌恶卖出去唤回几两冷冰冰的银子而已。
第13章 误撞
柳雪涛的手被卢峻熙牵着,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别扭。倒不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是她和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牵手,总有一种隔代的感觉,好像手里拉着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子侄辈的孩子。于是她轻轻地挣了一下,手指便从卢峻熙的手心里滑出来。
卢峻熙觉得手心里一空,心也跟着空了起来。于是侧头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只见她面色平静,只是低着头目光紧紧地盯着脚下的路,发现自己看她,稍微一怔,略抬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尴尬。
卢峻熙不由得停住脚步,呆呆的看着柳雪涛。一时间觉得心里痒痒的,手心也痒痒的,很想再伸出手去把她的素手牵回来,更想去摸摸她苍白中带着几分红晕的脸。知道那样她应该会更加尴尬,可好像她越是尴尬,自己就越是高兴一样。
所谓三纲五常,其中之一便是‘夫为妻纲’。做丈夫的站住脚步,做妻子的自然要停下。
可是柳雪涛此时的心里哪会想到这个?
卢峻熙站住脚步后,看她的目光越发的玩味,好像是发现了好玩的玩具的孩子,调皮而兴奋的样子让柳雪涛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她放慢了脚步飞快的抬眼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却淡淡一笑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哎——”卢峻熙下意识的伸手,却只抓住柳雪涛衣袖的一角,又被她轻轻地一争,柔滑的丝绸在他的指尖滑过,轻盈的飘走。
柳雪涛心里有些慌张,便下意识的抬脚轻快地跑了起来。自然,她并不敢跑到太激烈,只是一路小跑,红色的裙裾绣着百蝶穿花,五彩蝴蝶一只只飞舞在大朵大朵的金线芍药花上,被微风吹起,宽幅的裙摆飘扬起来,恍惚中那花儿那蝶儿仿佛都活了。
她只顾着躲开卢峻熙,躲开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却忘了自己原是个现代人,穿这样长的裙子奔跑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何况她还因为受凉而头晕脑胀。刚跑出了十几二十步,便觉得脚下一轻,额头发沉,抬起的脚没有迈出去却无力的落下,又不小心踩到了裙带——
倒霉的事儿来了!
身体严重失去平衡的柳雪涛,眼看着整个人往前趴去,跟在她后面的卢峻熙似乎已经看见了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的样子,心中焦急脱口喊了一声:“小心!”
一声闷哼在预料之中传来,但却没听见‘吧唧’的声音,更没听见女人的尖叫声。
四周十分的平静,连初冬的风都忽然停了,时空似乎在这一刻定格,成为历史的永恒。
什么状况?
柳雪涛听见规律的砰砰声,似乎是谁的心脏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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