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刚刚打完两点,响起了敲门声。起始两下,停了两拍又敲三下。
认识到这是敲门声花了好一会时间。我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敲这座房子的门。若是鼠,应该直接开门才是——毕竟是鼠的家;若是那个管理员,估计敲过一遍不等回音便闯进门来;若是她——不不,不可能是她,她恐怕会从厨房门悄声进来一个人喝咖啡,不是敲正门的那一类型。
开门一看,是羊男站在那里,样子看上去无论对开了的门还是对开门的我都无甚兴趣。他像看什么罕见之物似的定睛盯视着离门两米远的立式信箱。羊男个头比信箱略高一点,也就一米五十左右吧,况且驼背,腿也不直。
加之我站立的位置同外面地面相差十五厘米,所以我简直像从窗口在俯视。羊男一副蔑视这决定性落差的神气,兀自偏头专注地盯视信箱。信箱里当然什么也没有。
“进去可以吗?”羊男仍歪头问我。听语气像是对什么感到气恼。
“请。”我说。
他弓下腰,三下两下解开登山鞋的鞋带。登山鞋沾满硬泥,如夹馅面包的表皮。羊男把脱掉的鞋拿在手上,以熟练的手势“嘣嘣”对敲。厚泥巴倒也爽快地哗哗落下。之后,羊男就像要告诉我他对这房子了如指掌似的穿上拖鞋迈起大步,自行在沙发上坐下,现出释然的神情。
羊男把羊皮一直披到头顶,他敦敦实实的体形同那衣裳正相吻合。四肢部分则是接上去的仿制品,头罩也是仿制品,其顶端探出的两根环状角则是真的。头罩两侧像是用铁丝连接的两只平扁扁的耳朵水平支出。遮住上半边脸的面罩和手套、袜子统统是黑的。衣裳从脖颈到胯部带有拉链,很容易脱下。
胸前口袋同样带拉链,袋里放有香烟火柴。羊男口衔“七星”,用火柴点燃,“忽”地吁了口气。我把烟灰缸拿去厨房洗完拿回。
“想喝酒啊!”羊男说。我再次去厨房,找出剩有一半的“路易斯”,拿来杯和冰块。
我们各自往威士忌里加冰,没说干杯,只管喝着。羊男喝第一杯时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什么。较之身体,羊男的鼻子要大些,每次呼吸鼻腔都如翅膀一般左右鼓胀。面罩外露出的两只眼睛左一眼右一眼不安地打量着我周围的空间。
喝光一杯,羊男看样子多少镇定下来。他熄掉烟,两手的手指伸到面罩下面揉眼睛。
“毛进眼睛了。”羊男说。
我不知说什么合适,默不作声。
“昨天上午到这里的吧?”羊男揉着眼睛说,“一直看着的。”羊男往已融化了一半的冰块上咕嘟嘟倒威士忌,也不搅拌便喝了一口。“下午一个女的离开了。”
“你也看见了?”
“不是看见了,是我撵回去的。”
“撵回去的?”
“嗯。我从厨房窗口伸进脑袋,告诉她最好回去。”
“为什么?”
羊男闹别扭似的闷声不响。“为什么”这种问法大概不适合于他。但在我转念考虑换个问法时间里,他眼睛里慢慢闪出异样的光。
“女的回海豚宾馆了。”羊男说。
“她那么说来着?”
“她什么也没说。反正就是回海豚宾馆了。”
“何以见得?”
羊男不语,双手放在膝上,默默地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
“的确是回海豚宾馆了吧?”我问。
“嗯。海豚宾馆是一家好宾馆,有羊味儿。”羊男说。
我们再度沉默。仔细看去,羊男缠的羊皮污秽不堪,毛给油渍弄得硬撅撅的。
“她离开时没留什么话没说什么?”
“没有。”羊男摇头道,“女的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
“就是说你叫她回去,她就默默离去啰?”
“是的。女的本来想回去,所以我才说回去好。”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