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黛玉果真因着贪食鸭胗而吃坏了身子。如此一夜,竟枯坐到了天明。
及至清晨,黛玉还未起身,雪雁正要迷迷糊糊睡倒之时,贾母已走进了耳房中,问道:“昨儿夜里,我恍惚听见林丫头又咳喘了起来,可是我听错了不曾?”雪雁忙站起身,福身道:“老太太并不曾听错,姑娘昨儿夜里因在宝姑娘处吃了点子鸭胗,想必堵了心口,故而晚间略略咳嗽了几声。”贾母一听,顿时骂道:“糊涂东西!你跟了你家姑娘这么多年,竟不知她是个不能贪凉吃硬物的人儿么?昨儿既在宝丫头那里吃了鸭胗,又如何不回我,好即可去请大夫来?你竟是一心要逼死你家姑娘不成?”雪雁慌忙跪倒在地上,垂头道:“老太太息怒,非是我不知姑娘是个不能食凉吃硬的身子,只是昨儿,一来见众人都在兴头上,二来是思量着吃一点子鸭胗想必也无妨,三来又见姨太太在场,我虽有心要劝,却怕姨太太说我僭越了,故而就……就未曾尽责。”
正说着,黛玉已从床上探起身来,咳嗽了两声,方道:“老祖宗莫怪雪雁,是我自己昨儿晚上,趁着酒兴多吃了两口。如今虽有些咳喘,想必也无妨。今儿便只喝些清粥,不过是到了午后,也就好了。只求老祖宗不必担心。”贾母忙走至床前坐了下来,将黛玉抱在怀中,叹道:“我的心肝肉儿,便是那起子丫头媳妇们糊涂,你也该自己顾着些自己才是。你身子原弱,又经不得这些个硬**的东西堵塞着,倘若万一出了事,可是要我怎生才好?以后可断然不许再吃了!”黛玉点头道:“便是昨儿贪了嘴,才惹得晚上咳喘了几下。老祖宗就是不说,我也再不敢吃了。”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八章
贾母因又看着雪雁,笑骂道:“还不快起了身,给你家姑娘倒杯热茶来。”雪雁忙起身出了屋去。却不料薛姨妈正因着昨儿晚上让黛玉吃了一小碟子的鸭胗,心里头担了一夜的心,遂一大早上便巴巴地赶了来瞧动静,还未走入耳房,已见雪雁被骂了出来。正自犹豫要不要进屋,贾母已在床边瞧见了薛姨妈,说道:“站那门口儿的可是姨太太?快请进来。”
薛姨妈本想抽身离去的,却听见贾母已在唤她了,便少不得堆起一张笑脸,走入黛玉的耳房内,一边说道:“正是要来找老太太聊会子天,可巧老太太在林姑娘屋里呢。”说着走近床旁,探身看了看黛玉的脸色,见她并无异样,先自放了一半的心下来,遂又道:“我瞧着今儿外头的太阳倒好,雪也化了,便想着来找老太太出去走一走。”贾母淡淡瞧着薛姨妈,待要埋怨她昨晚不该让黛玉吃鸭胗,却思量着她既是远客,况又是王夫人的胞妹,于情于理,都难以去怨怼,隔了半晌,方叹了一口气道:“林丫头昨儿夜里咳喘了一晚上,我也不曾睡好。虽是瞧着今儿外头的太阳暖融融的,想着是该出去走一会子,却又眼皮耷拉的困得不行。人老了,到底也是不中用了。”
薛姨妈听说黛玉昨儿夜里竟咳嗽了,吓得心一跳,忙道:“可是劝着姑娘不能吃鸭胗了,姑娘硬是撺掇着我切了一小碟子上来,果真身子便不受用了。老太太可传了太医来瞧了不成?”贾母叹道:“小人家儿的,只顾着贪吃,姨太太倒是一番好意,她却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薛姨妈听了这话,脸“腾”地红了起来,遂不敢吱声。
黛玉说道:“姨妈莫急,我不过是堵了心口略咳了两声,想来歇一歇,午后便该止住了。倒叫老祖宗和姨妈看着受累了。”贾母拍了拍黛玉的手,道:“好孩子,只躺着别说话就行了。”薛姨妈在一旁道:“到底也该请个太医来瞧瞧,开两剂清通的药才好。”贾母点了点头,便命鸳鸯去请太医了。薛姨妈站在一旁,虽不曾听到贾母怪过她半句,然见贾母冷冷淡淡的样子,心便也冷了下来,辞别贾母后,便自行回到了梨香院中。
*
这一日,凤姐儿因着无事,便来到黛玉处闲聊嗑瓜子儿,因见雪雁正在斟茶递水的忙碌,不免笑道:“这丫头的模样儿如今是越发齐整了,妹妹刚进府时,我瞧她才不过柜子一般高,如今竟出落得袅袅婷婷,妖妖乔乔的。”雪雁转过身来,替凤姐儿换上了一杯热茶,笑道:“二奶奶竟是在骂我呢!袅袅婷婷便也罢了,为何又说是‘妖妖乔乔’的?”凤姐儿拍了下雪雁的细腰,笑骂道:“小蹄子,我素来不夸人,今儿兴起夸了你两句,还说我是骂你。可知平日里,你家姑娘是要被你欺负的。”
黛玉笑道:“二嫂子最是青天大老爷了,这丫头在我这里,便是个山大王,谁见了她都要让三分。”凤姐儿拍手道:“这可好了,以后你做了宝二奶奶,便让她做你的通房大丫头,从此荣府里头,便是你们两个说了算了。”黛玉涨红了脸,站起身,用粉拳打了凤姐儿肩背两下,嗔道:“好个没羞没臊的二嫂子,竟又拿我说笑了。宝玉与我有何干系?宝二奶奶与我又有何干系?”
凤姐儿抿唇微笑不语,喝了半盏茶过后,看着雪雁又叹道:“你这模样儿,倒勾起了我的一番伤心事儿来。”雪雁忙笑道:“可是二奶奶又指派我的不是了!我好端端的在这里伺候着二奶奶与姑娘喝茶,竟好没来由的编派起我了。”
黛玉也奇道:“二嫂子有什么伤心事儿了?”凤姐儿说道:“只为看见这丫头,我便想起了东府里的蓉大奶奶,如今竟不知病的如何了?”黛玉道:“常听人说东府里的蓉大奶奶,是个姿容身段都一等一的人物儿,一直想着要去看一眼,倒不如趁着今儿天色好,二嫂子便带着我与雪雁去瞧一瞧可好?”凤姐儿抱过身旁的雪雁笑道:“妹妹天天看着这个丫头,竟还没看够么?这会子巴巴的要去看什么蓉大奶奶?”想了想,又道:“也罢了,此刻天色还早,我便带你们去走一遭儿。也可让你了了心愿。”说着又看向雪雁,笑道:“还不快扶我起来!这半天儿坐的我腿竟麻了。”雪雁忙笑着将凤姐儿从椅中搀了起来。
当下,凤姐儿、黛玉和雪雁并几个丫头媳妇们,也不坐车,便一起缓缓踱步走到了东府秦氏处。在一座小角楼前,凤姐儿停步说道:“只我们三个人进去便是了,余下的都候在园子外头。”众丫头媳妇们一起答应了躬身退下。
三人不敢惊动秦氏,遂悄悄进了房门,到了里间门口,正要叩门,却忽然听到一阵又急又重的喘|息声传了出来。凤姐儿先是只当秦氏病重了,咽喉里有痰吐不出来,抬手便要推门进去。恰在此时,只听屋内有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如今你既要装身子不适,就该少与蓉儿行|房了,不然倒叫他看出了真假来。”凤姐儿仔细一听,说话之人竟是秦氏的公公贾珍,而他口里说的蓉儿,自然便是指他的儿子贾蓉了。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连忙挥了挥手让黛玉与雪雁退了出去。
及至到了角楼外,方低声说道:“想必是大夫正在屋里头看病,此刻进去了倒不好。”微一沉吟,便对雪雁说道:“你且带着姑娘先去园子里头逛一逛,我随后便来。”雪雁答应了,扶着黛玉向园子中走去。
凤姐儿遂又悄悄伏至窗前,竖起耳朵贴墙细听。只听秦氏幽幽叹道:“如今整个东府里头,又有谁不知你我之事呢?这般欲盖弥彰又有何用?”贾珍说道:“那也只是揣测而已。他们一天没有亲眼见到,我们便可一天瞒混过去。”秦氏低语:“我瞧着婆婆像是心知肚明的意思,每每看我,都在疑心似的。”贾珍笑道:“她若有你半分动人,我又何尝会与自己的媳妇做出这等乱|伦之事出来?如今她即便真的看到你我同在一张床上,也断不会与旁人说半个字。她是个最最要脸面的人,捂都要捂死在心里头的。”
秦氏叹道:“我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起来,再往后,怕是连蓉儿都要起疑了。”贾珍道:“便说是他的,想必他也不知道。”秦氏不语,隔了半晌,又是一声长叹:“我心里头有件事儿,总是放不下。每每思及,都觉得害怕。”贾珍柔声道:“说出来与我听听,如今在这府里,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事可怕的?”秦氏道:“那日我从你房中出来后,便觉得头发上的簪子少了一支。后来我又返身去寻了,却不曾寻到,怕是被人拾了去也未可知。”贾珍失笑道:“我只当你害怕什么?不过是支簪子,你若喜欢,我便再为你打造十几二十支又有何妨?”秦氏道:“簪子我并不稀罕,只是怕被人捡了,告诉了婆婆去。”贾珍道:“我早说过了,她便是亲眼见到,也不敢拿你我怎样。且这等子事,她又能对谁开口去?”
说着,忽然一阵衣衫响动的声音,随后便是秦氏一声娇媚之极的低吟:“公公,你可轻些,我这两日倦得很。”贾珍说道:“与你说了多少回了,再不许叫我公公,要叫我珍。来,腿趴开一些,我这几日都憋得不行了。”
凤姐儿听到这里,便面红耳臊的不敢再听下去,悄悄退了出来,走向园子里。却见黛玉正独自一人坐在荷塘边的小凳子上赏荷花,便走过去笑道:“雪雁这小蹄子呢?玩疯了竟连姑娘都不要了。”黛玉随手向身后一指,说道:“她说要给我摘些柳条来编小篮子,想必是还在那里呢!”
凤姐儿朝身后望去,哪有雪雁的影子,正自寻思着,却看见雪雁从角楼后头跑了出来,心里一骇,忙赶过去,将雪雁一把拉至身边,低声问道:“你这会子跑到那里去做什么了?”雪雁笑着说道:“我因内急,想着那后头隐蔽,便去方便了一会子。”凤姐儿看了看雪雁的脸色,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遂又问道:“可是听见了什么不曾?”雪雁笑道:“奶奶这话儿问得奇怪,不过是方便的声音罢了,还能有什么?”凤姐儿轻轻抚了抚胸口,吁出一口长气来,笑骂道:“也是个大丫头了,说话儿竟还没轻没重的。纵是内急着,就这会子功夫都等不得了不成?”雪雁抿嘴笑道:“恐是晨起时,因贪图凉快,痛喝了两碗酸梅汤,故而这会子竟肚子有些痛了起来。”凤姐儿道:“既是你肚子痛,那蓉大奶奶的屋里,又偏生有个大夫在,倒不如下次再来瞧瞧,尽一份心也就罢了。”
雪雁笑着点了点头,抬手从一株柳树上折了几根柳条下来,又在手上随意弯弄了一番,不多时便已编出了一个小篮子来。将篮子递到黛玉手中时,黛玉正用衣衫兜了一地的落花,笑道:“可巧篮子来了,正好装了这些花瓣回去,我要自己磨制胭脂。”凤姐儿摸了摸黛玉的头,笑道:“这可倒好了,从此以后,咱们荣府里又多了一位能工巧匠出来了。往后我的水粉胭脂,便只管到你屋里来取,你可不许不给。”黛玉笑道:“二嫂子若要胭脂水粉,外头铺子里多的是,又匀又蜜成色又好,何苦巴巴儿的要到我屋里来取?难道说我研出来的,竟比那外头买来的,还要香不成?”凤姐道:“你便是磨出个面团来,我也要。偏是不许你耍赖偷懒。”说着,三人嘻嘻哈哈的边说边离了东府。
☆、第九章
且说黛玉与雪雁辞别了凤姐儿之后,又在各处游玩了一番,这才尽兴回到了耳房内。可巧那边凤姐儿正差人给黛玉送来了人参养荣丸,紫鹃因见黛玉已回来了,便洗净了双手,为黛玉斟了一杯茶,笑道:“才说要去找姑娘呢,姑娘竟回来了。”黛玉笑问:“找我做什么?”紫鹃道:“怕姑娘错过了服药的时辰。如今姑娘既回来了,我便去把药泡开,好服侍姑娘喝下。”黛玉点了点头,却又说道:“我这几日倒觉得身子燥热得很,也不知是不是这药的关系?”
雪雁在一旁听说了,连忙走过来,拿起桌上的一包药丸嗅了嗅,沉吟着说道:“依我说,姑娘竟暂且别服这个药了。”原来雪雁突然想起在《红楼梦》中,贾母曾经问过黛玉服什么药,黛玉答是人参养荣丸,贾母便说她这里也正在配这丸药。当时看的时候,雪雁还注意到书上面有两行小字注着:为菖,菱伏脉。先前并不懂这两行字是什么意思,后来不知是听谁说的,这原是曹雪芹为日后贾菖与贾菱,在黛玉的药里下毒,而预先设下的一个伏笔。正是所谓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一想到这里,雪雁心中更惊。不知不觉间,黛玉已在贾府住了三年有余了,也就是说,她已服用了三年贾府配制的人参养荣丸了。若贾菖与贾菱还不曾下毒便也罢了,若果真他们已然下毒了,岂不是她雪雁的疏忽?其实早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却偏偏诸事烦杂,竟兀自忘了。雪雁不由得拍了拍额头,悔恨交加道:“真真该死!”黛玉笑问道:“怎么了?”雪雁说道:“姑娘既说这两日身子燥热,明日便该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想必定是这人参养荣丸药不对症。”黛玉道:“你若说药不对症,却也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只是往日倒还好,自从上回在姨妈处吃了点子鸭胗后,便时有咳嗽,身子又一天热似一天,竟是口也干、舌也燥,火烧寮心的。”
雪雁听了更惊,顿足道:“可是那次吃坏身子了。竟都怪我不好,明知姑娘不能够食硬吃凉的,却也没有拦着,当真该死!倘若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便……”说着眼眶一红、鼻子一酸,泪水已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黛玉见雪雁大哭,便也动了情,口中却说道:“你作死么!竟咒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知捡些好听的说来着。”
紫鹃在旁看了看黛玉的脸色,说道:“瞧着姑娘的面色,倒并不如何泛红。”雪雁擦去眼泪,缓缓说道:“你哪里知道,姑娘的身子最是阴虚内热的。外头看上去是冰雪般的人儿,好似冷冷淡淡、娇娇弱弱的,其实内火都集中在身子骨里头呢。且我闻着这人参养荣丸里,还像是放了肉桂之类的,这肉桂又是属性温热,于姑娘的身子最是不宜了。”
紫鹃钦佩地看向雪雁,不禁赞道:“妹妹竟还懂这些药理?”雪雁微微一笑,谦虚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其实只因在现实生活中,她因例假不调,故而每两周便要去看一次中医,配一些中药回家煎煮。且这中药一喝,又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到如今竟也有许多年了。俗语说得好,“久病自成医”,故而对于中药的药性,她虽不精通,却多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紫鹃因道:“既要请大夫,此刻我便先回了老太太去。”雪雁忙拦了紫鹃,说道:“姐姐莫急。依我看,竟是换一个大夫来瞧瞧吧!老太太这边的太医,也看了姑娘有好些年了,却照旧是用着人参养荣丸,不痛不痒的。倒不如姐姐辛苦些,便找那二门上的小子,多给他些银两,让他去寻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好不好的,也是多一个人来瞧瞧,兴许还能替姑娘换个药方儿呢。”紫鹃道:“妹妹想得周到,果然请得到名医,把姑娘的身子调理好了,竟是我们的福气。”说着,从箱子里取了银两,便自去了。
*
次日,紫鹃便让二门上的小厮们从外面带了一个大夫进来。这大夫姓韩,原是从宫里头告老还乡退下来的,据传医术高超,手到病除。紫鹃一路领着他进屋,他便一路弓着身、低头走进,及至到了耳房内,连忙垂手候在屏风外头,一步也不敢多走,一眼也不敢多瞧。
雪雁坐在床沿上,将黛玉的脸用一块丝帕轻轻蒙上,又将黛玉一只纤纤素手摆在纱帐外,再在手上盖了一块薄帕,这才示意韩大夫走进里间,在床旁搭脉。韩大夫双膝跪地?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