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用给他俩留了。”沈老爷子看着韩婶起身要去拿碗,开口道。
现在已经是决赛第二天的早上。昨天三位老爷子吃完面就直接回来了,一直等到三更半夜,看到被何然和封白半抱着回来的沈念池,虽然心疼,但谁也没说话,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而李艺则是拿上已经准备好的药酒跟着沈念池进了屋。等到她出来,已经是半夜三点了,对着坐在客厅里一直等着的众人点点头,示意孩子睡着了,大家这才散了。所以,今天的早饭已经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看着时钟指向9,沈老爷子喊住了韩婶。都现在这个时间了,早饭是肯定不能吃了,等中午吧。
难得吃了顿安稳饭,饭后,大家挪到客厅里坐着,三位老爷子慢悠悠地喝茶,几个小的各干各的。李艺不放心又去看了一眼,回来对上沈俞担心的眼神,笑着说道:“我看了,没事,还睡着呢。”沈俞这才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一副懒骨头的样子。
若是平时,他这样,沈老爷子绝对是要训斥的。只是,昨天不仅是沈念池和魏强,沈俞他们也是没闲着,虽然不能上手,但端盘子之类的倒是跑了几十趟,也是累的,所以,今天也就随着他们了。
李艺等着换茶的空档,问老爷子:“干爹,念念啥时候去那边,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不急。”回答的却是何然,顿时换来李艺诧异的目光。
“是不急。”又有人跟着说了一句,韩愈一看了赵老爷子一眼,又拿眼去瞧一直没表态的沈老爷子,颇有些要看好戏的意思。
客厅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林兆看着自家外公,轻轻叹了口气。不管自家和池家是如何的关系亲密,可是,外公这样插手人家的家事真的不好,毕竟,沈念池终究还是沈家人。封白眉心紧蹙,看着师父,眼里满是担心。叶昭和沈俞完全就没搞清楚状况,刚刚的只言片语听出他们是在商量沈念池去池家老宅的时间,李艺这些天也是都在忙活着打扫老宅,可是,何然和赵老爷子这样拦着,又是个什么意思。沈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他们不仅仅是拦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在酝酿着。
大家仿佛都在等着沈老爷子表态,但直到沈念池醒来,他也没说一句话。看着面色仍然有些疲累的沈念池,沈老爷子冲她招招手,然后沈念池挽上老爷子的胳膊,爷孙俩慢慢走了出去,将神色各异的众人抛在身后。
“你想好了?”老爷子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孙女,怔忡着,声音里透着酸涩。
“是!”沈念池低着头,哽咽的气息,但却透着股子坚决:“爷爷,对不……”
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沈念池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似是不敢相信老爷子就这样默认了她任性的决定。
“起来吧!”老爷子深深地呼出口气,然后抬手示意沈念池起来。
沈念池愣愣地搭上老爷子有些干枯的手掌,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神色飘忽地问道:“爷爷,你……”
“爷爷就不陪你一起回去了,”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你们。”
沈念池张了张嘴,苦涩的味道滑进嘴里,老爷子粗糙的大手落在她的脸庞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抹泪:“哭什么!”似是不满她如此的不争气,但眼底的心疼却是满满地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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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俞看着沈念池有些泛红的眼眶,又偷偷瞧了眼面无表情的老爷子,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敢问出来。这顿午饭吃的很安静,饭后沈俞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汤,实在是憋死他了。只是,还没咽下,就直接喷了出来,也顾不上抹嘴了,眼睛瞪了出来:“什么?你要回宣城?现在?今天?”扫了眼众人或是明了或是疑惑的样子,他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只是,现在回宣城?回去干什么?之前不是还在商量去池家老宅的时间吗,怎么突然要去宣城?“回去干嘛?”
“干嘛?”接话的却是何然,他好像就是在特意等着沈俞问他,嘴角咧开,似是要吃人的妖怪,已经做好了下口的准备,而沈俞就是他的猎物。
沈俞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不往后退,但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他觉得自己不敢再听何然的话,但门口离得有些远,他腿软地走不动。
“迁坟。”
“迁、迁坟?”沈俞觉得周身都要冰冻起来,磕磕绊绊地说道,眼睛却是转向了沈念池,似是求证,也是祈求:“迁、迁谁的坟?”
“自然迁该迁的,”何然嘲讽地一笑,人已经站在沈俞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居高临下:“放心,迁的不是你们沈家人,”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弯下腰,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何然的眼睛紧紧地锁住沈俞,语气轻快地说道:“正好给某些人腾地方,你该谢谢念念!”说完,直起身子,利落地转身,拉着沈念池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两个人直接出了屋子,身后“哐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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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俞望楼看着打翻茶盏而不自知的沈初,蹙了蹙眉,然后任命地起身去拿冰块了。等他回来,沈初还是刚刚的坐姿,茶盏碎在脚边,整条胳膊已经泛了红,滴滴答答的还有茶水往下落。
沈初两眼放空地定在那里,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从没伺候过人的俞三少只能把冰袋放在沈初的手臂上,帮他做简单的处理。看着木呆呆任他动作的沈初,似是有种叫做焦躁的情绪慢慢在心头积聚。
刚刚沈俞在电话里又急又惊,他坐在旁边也是把事情听了个大概,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完全没有任何说话的立场了。说实话,沈念池这样的决定,以他作为俞家惠侄子的身份,自然是应该替他姑姑高兴的。毕竟即使现在他姑姑是沈初的法定妻子,但,中国人都讲究叶落归根,人死入祖坟,那么,等到他们夫妻俩百年之后,这事可就麻烦了。现在沈念池要将她妈妈从沈家祖坟迁出来,之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确实对姑姑再好不过。可是,他的心里并不痛快。
俞望楼弄不清自己心里的不痛快到底来自何处,是因为刚刚电话里惊慌失措的沈俞,还是因为现在神色悲痛的沈初。也许都不是,而是因为做这个决定的人。俞望楼从来都不愿意过问上一辈人的爱恨纠葛,可是,听到沈俞带来的消息,他觉得,那些情情爱爱实在让他烦心透了!
不知道为什么,俞望楼就是觉得沈念池这样的举动,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长久以来积蓄而成的选择。那么,这么多年,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内心煎熬,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盖棺定论,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再不牵扯万丈红尘,再不被万丈红尘所牵扯。没有人愿意已经安眠的亲人被打扰,那么,沈念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因为那不是被埋葬人真正的安眠之所,俞望楼想不到除了这个之外的其他答案。也许从俞家人找到宣城的时候,那个被埋葬的人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离婚不仅仅只是她和沈初关系的改变,也意味着她再也不是沈家人,所以,离开,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沈初,都是必然的选择。只不过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暂时被压抑住了,然后矛盾纠结茫然无助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积累,直至将她彻底击垮。谁也不知道她在生命的尽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也许,她一直在等这一天吧,等着看不到的未来的某一天,有个人,能够带她回家,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家,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地方!而现在,她终于等到了,等到了世界上唯一跟她血脉相连的人带她回家!
俞望楼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他不敢再去猜测被寄予希望的沈念池到底是经过怎样的痛苦挣扎才能完成她母亲的心愿。她是沈家的孩子,而,她的母亲却不想躺在沈家的墓地里受沈家后代的香火,那她又要如何自处呢?沈家老爷子只怕是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吧,当年为了给池云出气,他亲手将自己的子孙赶出家门,并且掷地有声地说过他们沈家的儿媳妇只能姓池,他又怎么会同意将池云这个沈家的儿媳妇迁出。俞望楼不知道沈念池是如何劝服了沈老爷子,但,无疑这样的决定势必会伤害到沈老爷子,那么,这样对待跟她相依为命的亲人,沈念池又该是多么地伤心难过,俞望楼更是不敢想。
“你不去吗?”冷冰冰的话脱口而出,对上沈初茫然的眼神,俞望楼丝毫不讲情面地直白道:“你打算一直这么躲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人带走!”顾不上他说了这句话会对姑姑产生怎样的影响,俞望楼只知道,他就是想要这么说,不然憋在心里,他快要克制不住心中喷涌而出的情绪。凭什么要让一个小姑娘去承担他们的错误,她明明是最无辜最受伤的,但她却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把所有事都扛在了肩上,那么,你这个罪魁祸首,有什么理由还这样退缩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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