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领着世子走向院门,同时还向徐高张三人躬身问礼:“三位师傅安好,王爷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徐高张走进裕王寝宫,见裕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三人行完礼走到两旁的椅子前站着,许久不曾谋面,又是这种关键的时局,见面后反倒谁也不说话,一时间一片沉默。宫女和太监们这时照例都回避了,李妃亲自为三人倒茶,三人连忙躬身侧在一边。李妃倒了茶:“三位师傅请坐吧。”
说完放下茶壶便向寝宫的内室走去。“你这些天也睡不好,一直惦记着,留下来听吧。”
裕王叫住了她,“今早我进宫了。”
高拱忙问:“皇上可透露了什么?”
李妃心中高兴,脸上却肃然,在他身边静静地坐下了。徐高张这时才正襟坐在椅子上,都知道裕王急召必有大事,静静地等着他说话。裕王也想立刻说话,嘴上却从其他话题谈起:“天下事从来两论,一说父子情深,情在父对子深。一说父子情薄,薄在子以为父之情是理所应当。三位师傅以为如何?”
徐阶和张居正对视了一眼,见裕王这般谨慎地入题,不由觉得“君密臣安”,欣慰地点点头。高拱答道:“既是两论,当有不同解法。譬如父对子情深,深在厚望寄予,家业传承,一家尚且如此,一国亦是如此。父子情薄,无非薄在几人之家,其薄不足以撼动天下。然父业子承,若推及一国,便是万兆子民兴衰,难以父子之情相论,是谓情薄。”
裕王深以为然,种种地点了下头,想顺着他的话切入正题,但仍然有些犹豫,不禁望向李妃。李妃立刻明白了裕王的意思,这是想自己挑出话题,便会意地迎着裕王目光:“王爷,我能否问一句?”
裕王:“既然叫你听,你当然能问。”
李妃飞快地瞥了眼张居正,连忙将目光垂下,“今日听张师傅教世子《大学》,涉及家国之道。请问张师傅,以父业子承推及一国,倘若国风不正,百姓疾苦,父在子上,该如何承继?”
如此巧妙地切入正题,而且切进来便是诺大一个难题!张居正目光一闪,望向徐阶,徐阶也是眼神一亮。两人碰了一下目光,心中都不由对这个侧王妃的智慧和精明心生赏识与敬畏。尤其是张居正,每当面对这位王妃,心中便怦然有似鹿跳,便起了一些卖弄的想法:“王妃此问让臣等佩服。这个答案在《大学》中有明白说法。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国风不正便正其国,百姓疾苦便生财道,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父业子承绝不仅仅是父与子这两代的关系,更是祖祖辈辈以及后世子孙,千万代的关系。”
说到这里,高拱也激昂起来,“贤臣小人时时都有,处处都在,为君者择用贤臣远小人,国风自然就正!看我大明朝的气象,将是裕王爷隆兴!也该是小人气数当尽之时了!王爷若仍觉得为难,怕有违皇上意愿,何妨多想想太祖皇帝当年打江山的坎坷!再看看这满朝的悍臣奸匪!若让他们继续闹下去,将我大明朝的根基都闹断了,真不知王爷将会继承怎样破败的江山!”
见高拱直接将话题挑明,裕王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我今日进宫,并没有见到父皇。”
众人一愣。没见到皇上?没见到,你还引导我们说出这番义愤填膺的话……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得到皇上的暗示,可以对严党下死手了呢!“我只在司礼监见到了陈洪,他也没有皇上的旨意。当时太监来传旨,并未明说是皇上召见,是陈洪假托此意,要我进宫见一面。”
裕王有些出神地回道。众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高拱皱着眉,“陈公公最近不好过,被皇上禁足宫里,连掌印的差事都交给黄锦黄公公了。他应该是有事情向对您说,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问题就出在这里。”
张居正脸色不是很好看,“掌印太监是皇上最亲近的人,却和王爷私下里见面。这事若是皇上知情,且默许,自然没什么。怕就怕在,是陈公公自作主张,会连累我们的。”
其实,张居正这时很疑惑,裕王爷提到“子承父业”这个话题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时,徐阶发言了:“陈公公是皇上的人,从小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就算不是皇上提醒他这样做,以陈公公的为人,也会主动向皇上陈情的。太岳,这些无需多虑,还是请王爷讲一讲,陈公公到底说了些什么吧。”
众人同时看向裕王。“陈洪和我讨了一个人。”
裕王抬头望着众人。“王爷,这时候您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高拱有些焦急。“山东那个于可远,已经被陈洪秘密调往京城了,再过几日,就要进宫。”
众人一下子懵住了。谁也想不到,陈洪见裕王竟然只是为了见于可远?他找于可远,是为了什么事?“虽然没有明说,但陈洪的意思,大抵是工部那头出现问题,鸟船草图被篡改。只是,我没想明白,这件事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严……”话还未说完,高拱立时便住嘴了。若是严嵩所为,陈洪何必费尽周折去见裕王,还将于可远召进宫里?抓住确凿证据,直接向严党发难就是。恐怕,篡改草图的就是陈洪自己!他是在给严嵩挖坑。毕竟,不知道实情的人,一定会怀疑严党!“陈洪还将于可远的家人,未婚妻一同接到京城,软的硬的一起来,逼他演一场大戏。我若同意,便是欺骗父皇,耽误前线大战,愧对父皇的栽培!可我若不同意,严党迟迟不倒,继续贻误苍生,况且陈洪已经行动,这时若是中立,恐怕还会害了于可远一家,我心难安。”
高拱立刻扯下了脸,“王爷,您想想太岳和我刚刚所讲的话,父业子承,承的不仅是一家之财,更是先祖基业和后世传承,《秦誓》上说,‘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实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陈公公既然敢这样做,皇上必然也是应允的,何况东南大战即将大捷,种种优势皆在我方,这时若不封死他们的退路,一旦皇上起了恻隐之心……王爷就不想想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百姓疾苦,民不聊生啊!”
“陈公公既然已经出手,这时候我们装作不知道,若东窗事发,也要摊事的。”
张居正也站起来激动地说,“揭发更是不能,陈公公此举,根本没给我们斡旋的余地,他找王爷您去,无非想靠着这件事,登上王爷您这艘大船。王爷,您不能犹豫了。”
“徐师傅以为?”
裕王望向了徐阶。“我和肃卿、太岳的想法一致,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王爷和皇上的父子情份,我们是外人,王爷不妨问问王妃的意思。”
徐阶慢慢地道。裕王一怔,然后看向李王妃。“王爷无非是担心事情结束后,皇上怪罪您有意欺瞒。不如这样,明日我带着世子觐见皇上,看一看皇上是否知晓此事。若是知晓,王爷和师傅们再行动也不迟。若是不知……我们再从长计议。”
“眼下看,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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