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GXvoZPM答完四书题,还要答五经题。与四书题相比,五经题便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每经的题目都很简单。《易》:风雷,益。《礼》: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诗》:夏之日,冬之夜。《尚书》: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春秋》:道德当身,不以物惑。一般来说,治五经首推《诗》,其次是《礼》《尚书》《春秋》,最后再治《易》,难度从低到高,考生能将《诗》治得通透,已是殊为不易,所以,院试的五经题,考生基本上会选《诗》题。治经有难度,以五经为题出的试题,难度自然也有高下之分,在同水平股文里,治《春秋》的股文,排名一定在《诗》之上。所以,于可远毋庸置疑地挑选了难度最高的《易》。该句出自《易》第四十二卦,原文是:“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本卦上卦为巽,巽为风;下卦为震,震为雷,风雷激荡,是益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惊恐于风雷的威力,从而见善则从之,有过则改之。其实可以理解为“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当然,这里的“利涉大川”也有更深层次的解释,就是说要去照顾老百姓,使民心都归向于你。“益”的意思,实际是指照顾底下的人。于可远沉吟了一会,决定以东南抗倭大战入手。当有外部势力来侵犯你的时候,或者天灾人祸发生,老百姓自发地响应,来拥护这个国家,拥护朝廷,那当然是利涉大川了。因是六月,酷热难耐,于可远谨慎地伏在案上书写,不时将额头的汗渍擦干,若有一滴落下去,便是污卷,要扣大分的。临近傍晚,于可远终于将两篇八股文作完,仔细检阅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摇铃交卷。官兵、小吏和书童同时过来的,动作干净利索,核对弥封一气呵成。“原来是山东大才子,这回交卷速度可不算快啊。”
那小吏明显认出了于可远,拍拍他的手,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劳驾三位。”
于可远从香囊里掏出三份银子,依次交到他们手里。接着才听那小吏言道:“提督学政大人就等着你的试卷呢,已经等了两个钟头,你既然已经答完,就跟着我们去见学政大人吧。”
说完,官兵和书童开始递送试卷,那小吏则领着于可远到提督书院的内院去见黑大人。见黑大人时,仍然有几个太监在一旁候守,一摞卷子摆在案上,此时还未启封。按照规矩,考生考完后,要即刻离开,不能在考场附近逗留。但也没有明文规定,主考官不能在考后见考生,当然,二者若谈到考试内容,尤其是考生所作的股文,这就是徇私舞弊了。因为所有试卷都被糊名,主考官审卷时,不知道这试卷是谁所作,自然很难偏袒某一方,但你主动告知主考官所作股文,或者主考官主动提问,这明显是知法犯法,身边的太监可不会答应。“公公,这位就是于可远。”
于可远刚拱手行礼,黑大人便朝着身旁的几位太监介绍起来。为首的那太监长着一张粗犷的脸,但声音细细的,倒不尖锐:“于公子一表人才,咱家在京城都有所耳闻,但闻名不如见面,于公子的俊朗,甚过传闻三分呢!”
于可远不由一怔。太监夸奖自己……这位不是监审主审官的太监?他从京城来?想到这里,于可远愈发谨慎起来,“学生何德何能,担不起公公如此赞誉。”
“咱家说你能担,你就能担。”
那公公款步走到于可远身前,上下打量着,还用鼻子嗅了嗅,“嗯,天确实热,在考棚坐了一天,一身汗味。你们几个,为于公子准备一桶温水,伺候于公子沐浴吧。”
“不敢劳驾公公!”
于可远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朝黑大人投去求救的眼神。“你不用担心,姜公公是来接你进宫的。”
黑大人笑着。进宫?接我进宫?于可远狠狠咽了口唾沫,“敢问公公,不知带我到宫里,是为何事?”
“孩子,这是你天大的福分呐!宫里的陈公公你知道吧,司礼监首席掌印太监!是他老人家想见你!前些时日,咱家去东流书院找过你,奈何都被新建伯挡了回来,担心影响你考试,这不,咱家也很通人情的,专等你院试结束呢!”
姜公公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眉眼暗含一丝狠意,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直让人汗毛炸开,不敢说不。是陈洪想见自己……是他想见自己,还是代表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按理说,皇上若对自己有意思,直接问话徐阶和裕王就是,犯不着见自己这样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人。既然不是皇上,极有可能是陈洪要见自己。这就值得琢磨了。眼下,京城里的局势颇为复杂,严党和清流已经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刻,看似陈洪始终围着嘉靖帝转,处于中立态度,但过去他和严嵩走得太近,想要完全抽身并不容易。莫非……于可远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严党将陈洪也拖下水,扯着陈洪这根藤,也将皇上攀扯上了?毕竟,严党做下的很多祸国殃民的事情,都有嘉靖帝在背后撑腰,如今树倒猢狲散,严党便拖拽着嘉靖帝,倒严,便要倒皇帝的圣德,自然会让皇帝投鼠忌器。这时候,要么陈洪能自证清白,要么就会替嘉靖帝背锅。都要拼命了!但这又干系不到自己身上啊……无论是通倭案,还是鸟船什么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于可远实在想不出,况且事先还没和张居正、胡宗宪他们通过气,去北京,他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但院试还没考完,还有四场要考……”姜公公并不接言,而是望向黑大人。黑大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远,首场正试最重要,后面的场次无非是些加分项,能不能考过,主考官基本都是从正试试卷来看的。你是为陈公公而去,为陈公公,便是为朝廷为百姓为江山社稷,只要你正试试卷没问题,保你院试无虞。”
于可远皱着眉,“这不合规矩。”
“规矩从来是做给别人看的,对自己人,咱们不讲这些。”
姜公公再次走近于可远,“陈公公对你很是赞赏呢。”
姜公公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于可远清楚,若再拒绝下去,就有些不识好歹,他只能闷在那里,希望能发生奇迹,出来个什么人,为自己解难。但并没有奇迹发生。他只能被一群小太监拖到偏殿,在桶里洗了个不太称心的藻。出来时,人虽然神清气爽了,心却是沉甸甸的。一路上,他想过很多。去北京不知道要多久能回来,和高邦媛的婚事怎么办?族里那些糟心亲戚会不会趁着这时候为难邓氏和阿福?四宗会讲能否来得及?织坊开业会来许多达官显贵,她们能照应过来吗?拜访赵贞吉的事情恐怕也告吹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他只能寄希望于陈洪能早些放自己回来。当然,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进了马车后,即便颠簸得很,他还是勉强地给王正宪、张居正和胡宗宪去了信。马车离开提督书院,他便拉开门帘,对前头的姜公公道:“公公,劳烦稍等片刻,我和家人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这是怎么说呢。”
姜公公仍是那副体贴的表情,“你们既是一家人,陈公公自然惦记着,后头还有几辆马车呢,同去,咱家也好一并关照。”
于可远那颗心猛地就悬了起来。连邓氏和高邦媛,也要带到北京?这是要干什么?!!于可远坐回去了。他明白,既然姜公公事先没有通知自己,无论他怎样反对,都会被搪塞过去。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不如想想脱困的办法。……花开富贵,莫过牡丹。可春季一过,也难逃凋谢飘零。满朝文武中,严世蕃就似那曾经大红大紫的牡丹,富贵享过了头,即将零落尘埃。张居正却如春季一直潜伏的莲子,已从污泥中慢慢穿过水面,结朵待放。裕王府寝宫的前院,张居正坐在椅子上正朗读着《大学》中的一段。“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张居正一边读着,一边望着离他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世子。从这个视角望上去,世子就像一座尖尖的高塔,顶着太阳,仿佛让张居正看到了某些光亮。“世子,你来复读一遍。”
“睡!要睡!”
世子天资聪慧,不到两岁已经能说出好些单字,身板也比平常人家两岁的孩子显大。唯独太犟了,他想要干的事,即便是裕王爷劝说都不行,偏有三个人能治他。一个是大伴冯保。一个是生母李妃,也是裕王的侧妃。一个是老师张居正。张居正见世子仍然在那迷糊着,身旁的太监要去唤醒,他忙递了个制止的眼色,“起那么早,让世子打个盹,也有精神学习。”
说完,目光游移,禁不住瞟向殿门。这一瞟,他看见了寝宫外殿内站在窗前正望着自己的李妃的那双眼睛。张居正心中没由来地一荡。李王妃……真美!可惜那样娇媚的女人,偏摊上裕王爷这样好色的人,自从李王妃诞子后,裕王爷很久不曾临幸于她了。“怎么没进去议事?”
李妃走上前,问了一声。“在等徐师傅和高大人。”
张居正低着头回道。“也难为你们了。自从你被调回京城,若非王爷求情,这时指不定被关在哪里。如今圣意难明,在王府待着,到底不会遭人陷害,你无需过分拘束。”
李妃淡淡地笑着。“圣意虽难明,但局势不可逆。东南大战即将收尾,要不了多时,北京城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啊。”
“风再大,刮不到王府,刮不到王爷和世子身上,自然就刮不到徐师傅,高大人和你身上。毕竟,我大明朝的未来,多半是指望在王爷和世子了。”
李王妃这话似有所指,张居正虽然悟出了她几分意思,也不敢接言,只是站在那里。这时,徐阶和高拱被门房领进了大院。见徐高二人进来,李妃便在寝宫的窗前喊道:“冯大伴,领世子到前院去玩!”
话音落下,冯保迈着小步从寝宫里推门出来了,这是个比张居正年龄还小的宦官,长着一双丹凤眼,眉眼一直笑着,很给人好感。任谁也想不到,徐高张、冯保、李妃和朱翊钧,在这一个院子里的六个人,会是后来近百年大明王朝的真正掌权者。冯保手里捧着蹴鞠,疾步走到世子面前递到他手里,“世子爷,师傅们来了,咱们到前院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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