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说过,当领导的人,职务越高,说话和行动越不自由,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你看看那些领导干部们,地方的咱们不太清楚,说说部队的“长”。在一般的正规场合,他们说的话被称为“做报告”、“下指示”,讲些什么内容都有人记录;他们做的事被看成“视察部队”、“检查工作”,干的什么事情都有人摄像。身体周围不是眼睛就是耳朵,有几个还敢随便乱说乱动。领导干部们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指挥一切、调动一切,但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其实,有时候讲的话是别人起草好的稿子,干的事是别人安排好的程序。不同的场合和内容,决定你表情上的喜怒哀乐和语调上的抑扬顿挫,该笑的时候,刚死了亲娘老子也要笑,该哭的时候,才抱了孙子外甥也要哭。
又有人说了,当领导有这么多的不自由、不方便,也没有见几个主动辞职、要求不干的。当然了,当领导也有很多方便的地方,与老百姓相比,会拥有不少的特权,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买官卖官、争权夺利,拼命地想往上走,总害怕往下掉,这方面的原因,今天就不多讲了。
一
军区联勤部的郑良副部长是个领导干部,而且还是个高级领导干部,他就觉得当领导受限制的地方太多,有的时候还免不了句牢骚:“老子不干了!”但最终他还是没有不干,而且在副部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七年。
郑良皮肤黧黑,要是当演员扮包公,能省不少的油彩。他脸上的胡子又粗又壮,联勤部的另一位副部长贾玉山喜欢与他开玩笑,有一次对他说:“老郑,下次刮掉的胡子别扔了,我拿回去做个鞋刷子。”郑良的个头也比较高,足有一米八零,贾玉山还笑着说他“白天能够摸太阳,晚上可以摘星星。”
贾玉山的身材比较瘦小,郑良说:“我是吃化肥长大的,老贾是喝凉水长大的;我的体形说明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老贾的体形说明了革命的道路还很漫长。”
别看郑良人高马大,黑咕隆冬,可是那颗心像是个透明的晶体,让人看得明、瞅的清,他脸上有什么样的表情,就说明他心里有什么事,他心里装着什么事,也会在脸上反映出来。
有一次,军区分管后勤工作的王副司令来到联勤部,听取有关规章制度落实情况的汇报,郑良在汇报会上言说:“我认为,现在部队有些规章制度落实得不够好的根子在机关,机关里的主要问题,一是有时候措施不力,指导不利,满足于一般号召;二是有一些机关部门和个人自身形象较差,特别是现在有些机关干部的心思没有用在正经地方,对下属讲话没有说服力,己不正焉能正人?我提个建议,抓规章制度的落实问题,先从机关抓起,抓住一个纠正一个,毫不留情,决不手软,用机关带动部队。”
王副司令中间插话说:“老郑讲得好,这个问题说到了点子上,你能不能再讲得具体一些?”
郑良接着往下讲:“比如现在机关和有些单位实行生活保障社会化,这是件好事。但是,由于开始的时候论证不够,没有吃透上边的精神,也不了解市场的行情,一些项目仓促上马,缺少保证有关规章制度落实的必要措施,轰轰烈烈,热闹一时,结果各种矛盾逐步显现出来,给群众的生活造成不便,他们意见很大,像目前这样硬着头皮往下走,不知道还能走到哪一天。”
联勤部只有两个副部长,贾玉山分管军需物油、卫生、军交运输、基建营房几个部,其他的部门由郑良分管。郑良讲的生活保障社会化的工作,在军区范围内,是王副司令分管,贾玉山具体负责。
贾玉山不安地看了看王副司令,悄悄地用手指捅了捅郑良的腰。
郑良扭头瞅了贾玉山一眼,又说:“机关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本来不想多说了,刚才贾副部长用手指头捅捅我,看来是鼓励我继续往下讲,那我就接着再往下说。”
贾玉山满面羞红,哭笑不得。
“目前部队反映比较大的问题,还有军车牌照管理比较混乱,”郑良黑着脸,有些激动地接着说,“有的人没有军籍,也不为部队办事,竟然也开着军车到处跑。国家对军队很照顾,对挂有军牌的车辆不收过路费、停车费,如果军队的车牌管理不严,就会失去地方对部队的信任,就会损害军队的自身形象。”
贾玉山一脸的难为情,心里骂了一句:“郑良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你什么地方有疮疤,他偏往你什么地方戳。”
王副司令的儿子由部队转业到地方下海经商以后,开的汽车还一直挂着军牌,这是经过贾玉山同意的。
王副司令脸色凝重,如同一块钢板,他听了郑良的话,长出了一口气,动情地说:“老郑讲的问题针对性很强,有些事情就生在我们的身边,生在我们的家里,它让我们看到了解决问题的难度和必要性。”
汇报会之后,贾玉山把郑良拉到自己的办公室,生气地说:“你这个郑大炮,今天又走火了,你说话的时候也不看看在什么场合、有什么人,你今天讲的几件事情哪一件不与王副司令有关?”
郑良说:“我一点也没有走火,是看准了目标才拉炮拴的,如果只是轻描谈写讲别人的事,他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重视程度。我这是在给长洗脸,不像你,净给领导抹黑。现在有些领导干部出事,主要是他们自身的问题,也有些喜欢吹喇叭抬轿子的人帮了他们的倒忙。”
郑良的话噎得贾玉山半天没有喘过气来。
这一年的冬天,联勤部准备在一个基层部队召开生产生活现场会,现场会的规模比较大,总部和军区都有长参加。现场会由贾玉山负责筹备和组织,他带着一个庞大的班子,紧锣密鼓地忙活了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
现场会快要召开的时候,贾玉山对郑良说:“老郑,平时咱们怎么说怎么讲都可以,这一回你可得谨慎点。你分管联勤部司令部,手下那么多兵,在嘴边安排一个站岗的,别让什么话都随便往外边溜。”
郑良说:“你小子用不着给我打预防针,我要是说了什么话该枪毙,也要把话说完了再去死。我手下的兵是不少,但是我舍不得让他们到我的嘴边去站岗,而是准备让他们到你嘴上去撕封条,把你肚子里的话该放的都放出来。”
老天爷似乎是有意要给现场会布置一个最佳配景,代表们到生产基地蔬菜大棚参观的这一天,清晨起来的时候还是铅云低垂,朔风轻吹,刚刚吃过早饭,小雪就像丝箩筛粉一样,粉粉扬扬地飘落下来,等参观的车队到达现场时,大雪竟抛棉扯絮一样扑面而来。大棚的外边银装素裹,洁白一片,大棚里边却是温暖如春,绿意盎然。代表们看到大棚里顶花带剌的黄瓜,红得紫的茄子,群情振奋,感叹不已。
贾玉山作为现场指挥,显得非常活跃,带着长和代表们边看边说,驾轻就熟,如数家珍。在代表们参观完了蔬菜大棚准备离开现场的时候,贾玉山高声喊:“请长和同志们等一下,品尝了新鲜蔬菜之后再上车。”
他的话刚说完,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战士们就掀开了几个保温桶的盖子,里边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嫩黄瓜和颜色鲜艳的樱桃西红柿,大伙儿兴趣十足,一齐动手,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
代表们对这次现场会总体上反映不错,大棚里收获了不少新鲜的蔬菜,贾玉山耳朵收听了不少赞扬的好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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