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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第1页)

太阳突然从铅黑色的云块里爬出来,睁大了眼睛,注视着玉米地里的一切。李明强仿佛看到了步兵侦察大队的官兵排着方阵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听到了指导员在喊、连长在叫。

吃过饭,李明强又爬上南山,给刘爷爷上坟扫墓。回来后,躺下便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八点多钟。

“妈,家里有什么急着要干的活吗?”李明强一边洗漱一边问道。

“你不出门干别的事儿?”

“我没事儿。这次回来,时间短,哪儿也不去了。”

“你不到卫家村儿……”笑二嫂试探着问。

“不去。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就是同学关系。”李明强言不由衷地说。

“那,那咱菽菽[1]地里的绿豆都炸了角了,你去摘豆子吧。”

“哪块儿地?”

“罗圈儿地。”

今年雨水充足,墒好,秋长得格外喜人。被家乡人称为菽菽的玉米长得又高又壮,那杆儿有锄把粗、两米高。兼种的绿豆一堆堆地疯长,挂满了一串串豆角。

李明强钻进这青丝帐里,一米八的个子也露不出头梢。四周静得出奇,除了知了不倦的叫声,除了李明强摘豆角发出的“唰唰”声,除了李明强无意碰撞摇动的玉米,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了。李明强埋着头,一边摘豆子,一边想心思,想上前线,想《和平歌》,想卫和平,也想到杨玉萍。

突然,地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唰唰”声。李明强顺着玉米行间的空隙望去,只见杨玉萍跌跌撞撞地钻进了玉米地,一边走,一边褪着裤子,就在距李明强一丈远的地方蹲了下来。

一切都停滞了,没有一丝响声。杨玉萍蹲了半天,也就尿出一点点。

可能是那地方有问题,她站起身,并没有提上裤子,而是正冲着李明强叉着腿,摆弄她那玩艺儿。这一举动,让李明强大开眼界,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这是一个避静的山旮旯,人称老坟坡,是高家的坟地,除上坟季节和收种庄稼,很少有人问津。太阳钻进了云朵,知了停止了喧叫,四周更加寂静,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只有遥远的铁路上传来的火车前进的轰隆声。

李明强闭着气,直盯盯地看着杨玉萍专心致志地莳弄自己的阴部。妈的,有什么好翻弄的,是这娘们染上了手淫?还是专门来弄给我看?李明强希望是,若是,他可以冲上,在临死前,也享受一下这人世间的快乐。可是,他不敢冒险,镇长用妇联主任的交椅和一大叠人民币都没敲开杨玉萍的大门,他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去干那阳光下的罪恶呀!

杨玉萍莳弄这玩意儿,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她从来没有这么莳弄过。记得它第一次出血,把裤子都湿透了,吓得她直哭,妈妈说这是正常现象,女儿长大了,每月都有一次。她听别人骂张老师“破鞋”,便明白了它的专利权只有丈夫才有,这就是他抽镇长耳光的真正原因。可是,那该死的张根整整坑了她三年!

杨玉萍在心里骂。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婆婆的虐待,老不死的,我非生个让你看看不可!那天惹气,婆婆又打着家里的母鸡,指桑骂槐:“咯咯咯,日你娘,光叫唤,不下蛋,要你干啥。”杨玉萍气不过,操刀把母鸡杀了,从鸡肚子里掏出半碗不成熟的蛋卵,差一点把婆婆气死。吃完鸡肉,杨玉萍声称要回娘家住几天,便上了省城。医生说,你的正常,恐怕原因出在你丈夫身上。杨玉萍一阵高兴,同时,又陷入了困惑。

杨玉萍嫁到西流村那阵儿,真如一颗灿烂的太阳,暖融融的,所到之处,男女老少笑脸相迎,高接远送,这个夸她模样好,那个夸她少女贞,众手捧月,把她捧上了天。结婚那天,张家大办而特办,一个小孩冲她唱:“天皇皇,地皇皇,俺村儿飞来了金凤凰!”

婚后三年,这个金凤凰连个鸡毛影子也没有生产,西流村的人们便没有了先前的善意。爱思考的人们给她编了好多动人的故事,说她小时候玩家家玩坏了生殖器;说她在乡政府陪主很多,被镇长打坏了;还有人说她和镇长有了孩子,怕丢人现眼,找了个土方把瓷碗砸碎喝进肚里杀死了孩子,从此她也成了石女;等等。众说纷纭,来龙去脉清晰,旁征博引有据。闲言碎语,冷落鄙视,使杨玉萍失去了先前的光荣,孤独而屈辱。木匠张根的自豪值也成了负数,挑着工具一走月儿四十,回家票子一甩,就像进了“窑子”。

现在,科学已经证实,杨玉萍能够生育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孩子。可是……

正当杨玉萍心神不定,想入非非的时候,李明强回来了,她暗恋的男人回来了。那的确确是她的初恋啊,尽管失败了,但她记忆犹新,至今也不甘心。李明强,一米八○的汉子,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大手大脚,四十三码的解放鞋,踢着均匀的步子,矫健有力。他是力量的象征,是西流村美男子的象征。现在,他出书了,成了作家了,作家是无冕之王,我杨玉萍不是娘娘的命吗?那一定命中注定就是李明强的。为什么在中学没有追上他,又鬼使神差地嫁给了他的邻居?为什么嫁给了他的邻居又不能生育?为什么我刚要想生一个孩子他就回来了?李明强把杨玉萍那波澜壮阔的心搅得更加不得安宁。昨天夜里,她独守空房,翻了一晚上“烙饼”。

杨玉萍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失去做母亲的权利,不能再以沉默鼓励那些长舌妇们的斗志,她要和李明强生一个孩子,一个像她那么漂亮,像李明强那么健壮的孩子。

今天,杨玉萍从李明强和他母亲的对话中得知李明强上罗圈儿地里摘豆子。她看着李明强走远,也拿了口袋挎起篮子出了门,对迎头的乡亲说到地里看看。

杨玉萍家的责任田就在李明强家的地上边,当她看准了时机,急急忙忙钻进玉米地的时候,本来就很紧张的心跳得更凶了。人,真是不可想象。那时,镇长费尽心机,给予的是多少人为之垂涎的东西,她却抡起了大巴掌。而今,她自己却费尽心机,去勾引一个男人。她激动,她紧张,她希望李明强即刻扑上来,成为她怀中的羔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杨玉萍的心几乎提到嗓门眼儿上。时间每向后推进一秒,她的心跳就加剧一分。焦躁,杨玉萍仿佛在大沙漠里跋涉了无数个日夜,心头充满了焦渴,而李明强就是她的生命之源,她渴望立刻抱上他痛饮一番。

太阳突然从铅黑色的云块里爬出来,睁大了眼睛,注视着玉米地里的一切。李明强仿佛看到了步兵侦察大队的官兵排着方阵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听到了指导员在喊、连长在叫。

夜里,李明强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焦躁和不安,心理和生理的需要,使他总想起玉米地里的事儿,想起杨玉萍的玉体,想起……

李明强看到了,看到了杨玉萍那玩艺儿,那么清清楚楚,那么详详细细。他要得到它,一股强烈的欲火燃烧起来,越烧越烈,达到了无法扑灭的程度。他想起了杨玉萍的丈夫张根,上学不爱学习,依仗父亲张洪横行乡里,没考上高中,张洪托人让他进了公社木器厂。改革开放后,木器厂被个人承包,他便丢了稳定的工作,成了游走乡里吃百家饭的木匠。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人,吃得肥胖,活像一只保温桶,一脚踢翻,分不出长短,满脸的横肉堆积着,差一点掩没了鼻子。前年探家回来,李明强真有点认不出他来。在李明强的印象中,张木匠是个小巧玲珑的俊小伙子,怎么三年不见,变成这个样子了?张木匠说,端人家的饭碗嘛!一语道破天机。这几年政策活了,人们富了,家里请个匠人,自然是好生招待。

李明强拉着木匠的手,童年的敌人,已成为朋友。张根仿佛已经进入了中年,根本看不出他还不足二十五岁,满手老茧。这又是李明强想起杨玉萍的手,纤小柔润。杨玉萍莳弄那玩意儿的时候,那么轻缓,而木匠那手,定是像锯齿一般滑过她的玉体。李明强不由得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在黑暗中相互搓摸着,谈不上光润,但没有老茧,这是双有力而又不粗糙的手,用这双手……

第二天,农历七月七日,镇里兴集。男女老少都涌向了集市,父母说这集会一年比一年大,让李明强去逛逛。李明强推掉了,他逛的地方也太多了,当兵等于公费旅游,要不是当兵,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能落在北京生活几年。

家里只剩下李明强一个人了,村里的人也所剩无几。这是一年中的一次大集会,一家最多留一个看门的。不怕小偷的当然是全家一起出动。

村里格外的寂静,没有人喊,没有马嘶,没有犬吠,偶尔传来一阵下了蛋的母鸡的嚣叫。

李明强拿起《和平歌》,坐在门口修改。可是,他怎么也改不下去,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想卫和平,想杨玉萍,想玉米地,想女人那玩意儿。

鸡群在院子里觅食。一只公鸡红着脸托着一只翅膀扇动着,“咯咯咯”地急叫着,围着一只母鸡转圈儿。李明强一阵激动,鸡的求爱方式不由得使他动情,公鸡的求爱成功了,母鸡心甘情愿地伏在地上让它骑。杨玉萍呢?在玉米地里,她是不是在向我发出求爱信号?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地让我骑?她今天赶会去了吗?

想着曹操,曹操就到。杨玉萍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半透明的,透着她女性的春意。这身条,这模样,让城里的姑娘都感到逊色。

杨玉萍刚洗过头,原来的短辫扎成了一束拖在脑后,会说话的眼睛向李明强笑着,好像在说,她也看到了那两只鸡在做爱。那富有性感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阵悦耳的乡音。李明强在北京听惯了普通话,听多了南腔北调,听到乡音就感到亲切,今天听起来更觉得甜心。那声音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足够让李明强品味几个月。

“明强,傻愣愣地想什么呢?啊,又写书呢?”杨玉萍不请自到,径直走到李明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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