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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丁剑鸣展尽“空手入白刃”的太极掌法,迄自讨不了半点便宜,但却也忒奇怪,丁剑鸣好几次连碰险招,看看就要被剑尖刺着,或被判官笔点中,但两夜行人却又突地闪电似的抽回,变招打出,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在丁剑鸣心里,还以为是自己太极掌法利害,敌人不知虚实,所以不敢把招术用老,以防自己式中变式,招里套招,其实却井非如此,那两夜行人却另有一种心思,不然若论武功技业,丁剑鸣和他们中任何一个一对一亮兵器对打,谅还不至落败。而今以一敌二,又是空手对兵刃,就是有两个丁剑鸣也被剁为肉泥了!

闲话少提。且说丁剑鸣和这两个夜行人一阵打斗,早惊动了这家人家。当下灯火大明,许多家人都持枪弄杖地出来,但却没有一个敢杀上前来,只是远远地观望,一面口里嚷着“捉贼,捉贼”!但若见身影向自己这一面移动时,又哄的一声散到第二处去。其中有两个像“护院”模样的人比较胆大,一个手持花枪,一个手侍双刀,掩到贼人身后,正待偷袭,却被一个贼人,只一个“回风卷柳扫堂腿”,就把他们扫出两三丈外。来了两个,跌了一双。

丁剑鸣也不指望这些“护院”之类能济得了什么事,仍是舍死忘生的凭自己一对肉掌,来斗敌人的一柄长剑、两枝判官短笔。说时迟,那时快,又拆了三五十招,那使“笔”的搂膝绕步,“刘海洒金钱”,向后一甩腕子,双笔挟着一股寒风,斜向丁剑鸣的“左肩井穴”打来,丁剑鸣急将腰一扑,掌探中锋,骈指如朝,让过几笔,向敌人的,‘志堂穴”点来,还未点到,背后一股寒风,那柄长剑又堪堪刺到,丁剑鸣一个“大弯腰,斜插柳”向左旋过,伸掌便贴剑身,让招递掌,向敌人面门打来,使剑的急将身往后仰,一个“倒转阴阳”,将右手剑一沉,化为“黑虎卷尾”招数,径扫下盘,横斩丁剑鸣的双足。丁剑鸣慌忙地躲避时,忽听得那使剑的一声“扯呼”!(逃跑之意。)两人正占上风,却忽地逃跑,将脚一蹬,早跃入园林深处。丁剑鸣不知进退,还待追赶,忽地几点寒星,扑面飞到。丁剑鸣急急一个“燕青十八翻”,用北派“滚地堂”的功夫,贴地直滚出去,饶是滚得这么快,右腿上还是中了一枚暗器,当时只觉麻痒痒的,还不觉怎么,但这须臾稍缓的功夫,两个蒙面夜行人,已逃得不知踪迹了!

敌人一去,那些家人大嚷一轮追贼之后,一面围上前来,当中走出一个五旬上下的儒冠老者,当着丁剑鸣的面一揖到地,口里说道:“先生大恩,没齿不忘!”丁剑鸣急忙扶起时,那老先生已不由分说,招呼家丁子弟,架着丁剑鸣往里走。了剑呜欲走不能,只得跟他们进去,才一坐定,那些人又捧烟倒茶地殷勤招待,丁剑鸣的性子,原不愿与土绅来往,呷了一口茶后,便待回去,不料一站起身,右腿却酸酸软软的不由自主,一跤跌下。

丁剑鸣这才记起右腿中了暗器,待被人扶起后,急将手一摸,用手指对着伤口把暗器直搭出来,拿到面前一看,不由得哎的一声叫道:“阿呀!毒蒺藜!”

那老先生忙凑过身来,殷殷问道:“什么暗器,可有妨碍?”丁剑鸣面色大变,嘶吟着说:“这是江湖上有名的邪毒暗器蒺藜,用苗疆的毒药炼成,毒气见血即钻,除非找到本门解药,否则是救不了,看来我不能生出此门了!”

那老先生详细审视一下,忽然吩咐一个少年说:“澄儿,到后楼你二姨娘处问她拿出‘白玉生肌拔毒膏’来试试看。”一面对丁剑鸣说道:“老夫少年曾在北京做过小小的京官,结识了一个老太监,承他赠送了半瓶‘白玉生肌拔毒膏’,乃是大内之物,”据说能解百毒,无论蛇虫咬伤,毒药暗器打伤,都可解救。宫中待备来预防使毒药暗器的刺客的。他得‘圣眷’,赐了一瓶,恃分半瓶给我。一直不曾用过,这回正好试试。”了剑鸣见既无法找到它的本门解药,生命危在旦夕,只好任由他试。说也奇怪,将这“白玉生肌拔毒膏”敷上之后,果然清凉沁骨,当下右腿就可转动!

但遗毒还未拔清,尚须休养数日,丁剑鸣只得在他家住下来。知道那老者叫做索善余,乃保定一个大士绅,家里拥有几干亩地。丁剑鸣在他家几日,真是给他招呼得非常周到,那老者日日陪他,谈论一些诗文与京中翘事,丁剑鸣家中原也少有田地,幼年也习过一些诗文,见那老人满面慈祥和蔼,谈得也还投机,又见在那几天中,时时有权衫褴偻的人进来,要求施棺借米之类,那老人都亲自接见,一一批发。丁剑鸣一来自己就是出身在小地主之家,二来见那老者的“慈悲”行径,心中还以为索善余真是一个慈善的长者!

三日过后,丁剑鸣的遗毒都已拔清、完全恢复了原状。索善余亲率家人把丁剑鸣直送出大门之外三里之遥,口口声声地称他为大英雄!大恩公!口口声声说:“此恩此德,没齿不忘!”跟着又讨丁剑鸣的地址,问他愿不愿“折节下文”。丁剑鸣也谢过他“生肌白天膏”起死回生之德,当下人情难却,一面也觉得索善余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竟然答应了和他做风尘中的朋友,愿意和他结交。

看官,你知那索善余真的是什么慈善长者?原来满不是这回事,正当丁剑鸣在归途上满心感激,对他异常好感之余,索善余的密室中就坐着那两个当天晚上跑进索家,伪装采花的蒙面夜行人!

那两个蒙面夜行人正是清宫大内的头等卫士,那使剑的叫做蒙永真,那使判官笔的叫做胡一鄂,他们都是由直隶总督戴棋向京师请来,进行一件大阴谋的,伪装“采花”,计陷丁剑鸣,就是他们的阴谋之一。

在索善余的密室里,那两个冒作采花的蒙面夜行人正在抚掌相视而笑。蒙永真道:“这回丁剑鸣可着了我们的道儿了。不过这小子也确实名不虚传,七十二手‘回环滚拆’的太极掌法,若非我们,恐怕也轻易对付不了。”胡一鄂笑道:“论本事,丁剑鸣自不是庸手,但却也不能超出我们兄弟之上。照我往昔的习性,那容他这样狂做,如不是戴总督再三叮嘱,我们兄弟俩早把他废掉了。”索善余大笑道:“如把他废掉,我们的计划就不能进行了。废掉他一人有什么用?我们要拆散的是这些山东、河北两省自命为‘江湖义士’的团社!我真佩服你们两兄弟的本事,胡兄那一手暗器,打得真有分寸,不让他当堂毙命。蒙兄更妙,故意使出偷学来的几家形意派无权剑法,让他猜疑不定!”蒙永真也笑道:“我也真佩服你老先生的本领,尤其是那几声‘大英雄’,把他揍得毛管都松了。”

列位看官,你道他们进行的是什么阴谋?原来直隶总督受到清廷的密令,要注意山东、河北两省的拳民,可笼络的则笼络,可打击的则打击,若一时不能笼络又不能打击,则要想办法分裂他们的内部!因此由戴棋的幕客想出这一条计划,知道丁剑鸣和其他武林的领袖人物有隙,又侦察清楚丁剑鸣的性情和平日的行动,便请了两位特选的清宫卫士,伪装采花,故意引他到索善余的家,让他吃了一颗毒蒺藜,再由索善余给他医治。这样作成圈套,他自然不能不和索家来往。而不消说索大绅士,自然是站在官府这一边的。一来往,就有办法拆散他们的团结,免得他们集中力量和满清捣乱了!

表过索善余和那两个夜行人的来踪去迹。再说丁剑鸣伤愈回来后,不见三天,自有许多武林同道前来探问。形意拳的钟海平,梅花拳的姜翼贤,万殴门的管习祯等自然也都在座。当下丁剑鸣说出那夜的经过,一面说那两个蒙面夜行人的本领的确是武林罕见,一面夸说若非自己的掌法厉害,莫说只中暗器,早就毙在他们的一剑两笔之下了。

丁剑鸣说完,武林中人尽皆震动!群雄说道:“江湖上哪有这样的两个采花人物!”大家胡说一气,都摸不到这两个人的“海底”!(底细之意)

丁剑鸣忽地凝神一想,突地问钟海平道:“你们形意门下可有一个瘦长汉子,善使无极剑法的。”

钟海平虎目一睁,马上说道:“什么?我们形意门下,从来就没有采花淫贼!”

丁剑鸣冷笑道:“你们形意门下,有没有过采花淫贼,我不知道。可是那使剑的蒙面人,分明是你们形意派的无极剑法!”略停一下又说,“不止那使剑的,连那个使判官笔的也好像是你们贵派的身法。”上一句确有几分实情,那使剑的确曾使出过几手无极剑法。下一句可就是丁剑鸣的胡猜,心里有嫌,就什么都怀疑到形意门下了。

当时只见钟海平勃然大怒,拍案说道:“丁剑鸣,你这是有心栽赖!”丁剑鸣也厉声答道:“我亲眼见的,还有假?哼!要不是我这对肉掌还有些儿能耐,怕就要毁在你们贵派手下!”

两人俱都火起,在座的武林同道急忙劝止。钟海平当下立即发话:“事情我一定根究,我马上通知我上下三辈的门人,也发帖给武林同道共同查究,如果我形意门下确有人在江湖上为非作歹,采花伤人,我一定亲手把他卸八大块,戳三个窟窿。如果不是,你也得向我们形意门摆酒陪礼。”说完,登登就走出去了。

不说丁剑鸣和钟海平又结了“梁子”(仇恨),且说在丁剑鸣回来后,索家便每天都有人来,不是送礼,便是请酒,其间柳剑吟也曾向丁剑鸣进言,请他注意,别要上当。柳剑吟说:“索家是保定的豪绅,这种人好的有限,我们抑强扶弱,全仗义气团结江湖兄弟,和这些人来往,怕不伤了兄弟的心!”但丁剑鸣却一口咬定索家是“积德的慈善之家”,反说柳剑吟太过偏执——“难道士绅中就没有好的?”恰巧那几天正是索家借索善余“五一大寿”的名目,在花园里招待老人,上五十岁的可分二钱银子,上六十岁的可分五钱银子,上七十岁的可分一两银子。丁剑鸣越发认定索善余是“慈善长者”,得意地对柳剑吟说道:“你看如果他们是刻薄成家,哪有这样敬老尊贤,慈善慷慨!”柳剑吟也不和他争辩,却突地在第三天带回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柳剑吟带着孩子去见丁剑鸣,一变平素木然的态度,滔滔不绝他说道:“师弟,你自幼生长在小康之家,不知道庄稼人的痛苦,你猜这小孩子是什么人?这小孩子只是索善余一个佃户的孤儿,他的父亲种了索家三亩田,纳了租能够吃杂粮就算是好的!去年因为实在无法过年,借了索家十两银子,利息是大加一‘驴打滚’(利上利),而今未满一年,就要还五十两,这孩子的父亲被逼得没法,上吊死了!那间破屋,还是被索家拿了去抵债。我刚好碰见这情形,就把这孩子带回来了。我没有碰见的还不知有多少!”稍缓一缓,柳剑吟又说下去道:“你又可知道索家是怎样起家的?他是勾结官府,私运鸦片起家的,后来做了官,发了财,买了更多的田地,就越加发财了,他当然可以装出‘善人’的派头,拿一些钱出来修修桥、补补路,甚至在生日时招待一下老人,买个誊名,对他这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有什么紧要,而且可以迷糊多少人的眼睛,索善余自然也无须亲去收租放债,打骂农民,他当然乐得充风雅,做善士。可是那些收租放债,苛刻农民的,还不是他门下的走狗。”话是说得淋漓痛快了,可是丁剑鸣没有眼见索家的残暴,总是认为他的师兄太过“深文周纲”讲得太“过火”了。柳剑吟也没法劝得他醒,只把那孩子收作他的第一个徒弟就算了。

光阴迅速,过了半月,保定城里各有名气的武师都接到形意门钟海平的请帖,丁剑鸣自然也接到一份。丁剑鸣情知必然是钟海平查究了当晚那两个夜行人的行踪后,要自己去答话。当下接照武林规矩、写了请帖,带了几位太极同门,如期赶会。

各武师齐集后,钟海平发话道:“海平德薄才疏,索为形意门北派的掌门弟子,自知不是领导武林一派,尚幸我形意门先辈宗祖,早定下严格家规,我形意门同门三辈,亦均能严守。我钟海平执掌形意门以来,形意门下,在江湖上差幸未做过丝毫对不起祖师,对不起同门的事!”

“半月前丁剑鸣大哥追捕采花淫贼,受了重伤,吃了大亏,一口咬定这两个下三门的采花淫贼乃是我形意门下,为此我撒红帖,传同门,报武林,共同查究。如今半月,采花贼的‘海底’虽未摸清,但已查明绝非形意门下。我形意门下三辈同门,这一个月来的行踪,都由各地负责弟子,汇报前来,莫说未有过采花之事,除了原在保定的之外,其他各地形意门下,并无一人到过此地。若说是保定的弟子,则我对他们平日行踪,了如指掌,我敢担保在我门下弟子的清白。再说即使丁剑鸣大哥不信我的担保,也该相信我钟海平的弟子、师侄辈都不能有本领杀得太极的嫡系传人落在下风,受了暗器!”

“今日我钟海平请到各武林前辈以及丁剑鸣大哥,为的就是讨一句话,请丁剑鸣当众洗清我形意门所受的恶名,按照武林规矩,揭过这段‘过节’!(意思即是要丁剑鸣当众道歉,方不计较。)”

钟海平的话,说得严峻而尖刻,丁剑鸣势不能承认是被形意门下小一辈打伤的,如说是被小一辈的打伤,这太极传人的声誉就要扫地。如说是形意门长一辈人干的,则形意门的长辈,屈指可数,他们都分散各地,又哪会凭空来到保定?

但丁剑鸣以前的话,说得太满,哪肯立即转过弯来,听了钟海平说完后,冷笑一声辩道:

“你说不是形意门下的,有你的证据。我说是形意门下,也有我的证据。他们剑法、身法明明是你们形意门下的,除非捉到了这两个蒙面人,否则现在要我向形意门低头赔礼,这可办不到!”

钟海平更不打话,连长衫也不脱,立刻走近丁剑鸣面前,双手抱拳微微一拱道:“既然丁大哥不肯‘揭过’这段‘过节’,我们只好按照规矩办吧!我要讨教你三招两式!”原来在当时武林之中或秘密会社之中,若有过不去的事,就由双方集合人来“吃讲茶”,“讲”不成功,就要以比武来解决。

丁剑鸣傲然笑道:“钟大哥要赐教,敢不从命?”话未说完,钟海平已猛地一掌劈下!

其时在座的武林同道虽多,但碰着双方闹僵的事,如伸手劝解,就必定要自问有把握能劝一方低头。如今钟海平是火爆的性子,丁剑鸣又一向不肯低首下人,这可如何调解?何况他们二人来势又是如此迅速,未容得想调解的先行盘算,他们已动起手来!

当下钟海平待丁剑鸣的“敢不从命”一说完,就立刻“独劈华山”,右掌挟着一股劲风,当头打到。丁剑鸣急斜跃数步,双掌一立,复斜身进步,脚踏中宫,左拿一横,右掌斜劈钟海平肩头;钟海平抽身撤步,左掌一分,“力托千斤’,往丁剑鸣的右腋上一托,丁剑鸣急地变斜劈之势为下斩,用出“斩龙手”的厉害招数,立切钟海平的左掌,两人来势都疾,看看就要碰个正着。

两人招数虽已拆了三五招,但都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就在这二人要立见真章,看看就要掌底判雌雄的时候,蓦然从人丛中飞跃出一个人,就像大鸟一样从空扑下,恰巧立在两人中间,那人双臂一展,左右一分,钟海平和丁剑鸣都不由得不斜斜地退后几步。这人是谁?这人正是丁剑鸣的师兄柳剑吟。

当下钟海平勃然大怒,以为柳剑吟是帮丁剑鸣来的了,正待发话,却见柳剑吟面向自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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