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那贼军占据南阳不久,人心动荡,咱们还有挽回的机会,切勿灰心丧气啊。”幕僚在一旁再三劝阻,这年头能找到一份体面差事,已经相当难得,更何况是在一个巡抚身边当幕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
“哪里还有机会啊?”玄默仰面长叹,面若死灰,“就算咱们现在派兵南下,即便能夺回南阳,但那唐王呢?丢失亲藩乃是重罪,象云,这一遭我算是逃脱不过去了。与其被朝廷捉拿至京师,受那凌迟之苦,还不如我自己先行了断,也不至于连累家人。”
好嘛,刚刚还想早些挂印而去,现在直接晋级到要自裁了。
“东翁,万万不可。”王象云也就是幕僚哭笑不得,赶忙上前劝阻,“东翁,切勿泄气,咱们还有机会。”
“有个机会?”玄默现在已经心中大乱,满脑子都是赶紧以死谢天下,也好躲过朝廷的问罪。要知道袁崇焕被凌迟处死,也就是前几年所发生的事,那可是整整割了三千刀才死,自己的罪过就算比不上他,但要割上一千刀也受不了。
“东翁,咱们只听说贼军攻破南阳,但是可没听说唐王殉国啊!”王象云与玄默恰恰相反,越到要紧关头,他的脑子越发清醒,愈发明朗,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想法在他大脑中生成,越来越成熟,“既然唐王没死,那么我们就可以在朝廷问罪之前先行将唐王救出,只要唐王没事。
那么此番危机未必不能化险为夷,变成大人一处功劳。”
玄默原本灰暗的瞳孔闪现出一丝异彩,“对对对,象云所言有理,所言有理啊。”玄默越想越觉得事情尚有回转良机,精神随之也变得亢奋起来。
真是可怜这已经年近耳顺之年的老头,原本他只是一个背书背的极好,能有一手漂亮文章的老头罢了,从来没在军营中呆过哪怕一天,对军事更是一窍不通,现在就因为朝廷对武将不信任,从而将兵权交到了各省巡抚手中,而这个老头儿现在却要率领河南一众羸弱不堪的官兵,为整个河南的安危负责。
玄默高兴了半天,就要发布命令,忽然尴尬的看向王象云,轻咳道:“象云,你有何计策,快快道来。”
“是,东翁,卑职以为,流寇所为钱财也,现在那裴逆得了南阳,唐王府的百世基业想必也落到此人手中,如此一来,唐王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没什么用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花重金将唐王赎回来,届时有南阳再手,唐王在侧,再汇报朝廷,想来朝廷也不会过度追究。”
玄默听后低沉不语,良久以后猛然叫以拳击掌,大叫道:“象云所言,真乃字字珠玑,如此这般之后,我在去信给我的同窗好友,让他们在朝廷多多建言,说不得此事真能变成好事一桩。”
玄默说的眉飞色舞,再也不复先前要死要活的模样。
见玄默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其家人亲信也都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们的地位全都来自玄默,由不得他们不对此担忧。
“象云,依我看,安排人去接触那裴逆之事还要拜托你了,其他人我也不放心,等将唐王就出来之后,我立刻派兵剿了这伙逆贼。”玄默说到最后,已经咬紧了牙关,仿佛要将裴家军咬死一般。
“是,东翁。我这就去安排人,一定会将唐王救出来,实在不行我就亲自跑一趟。”王象云下决心道。
玄默动容,‘斥责’道:“象云,你这说的哪里话来,那等龙潭虎穴之地岂能让你亲身冒险?即便就不出唐王,大不了我这条命就赔给朝廷便是,又有什么打不了的。”
“东翁。”王象云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双眼紧紧盯着玄默,眼眶有些湿润,“东翁,不必如此,就您这句话,我就算上的刀山,下得火海,也在所不辞,我这就去派人南下。”
作为文官,玄默绝对算的上一个好官,为官时因才华出众,被当时几乎是权利顶峰的九千岁魏忠贤看中,却敢于冒杀身之祸不阿奸佞。魏忠贤死后才得到复官,后更是屡屡为民请命,深受百姓爱戴。
作为东家,他为人和善,待人温和,出手大方,除了每月月俸按时按点支付以外,逢年过节必有锦缎布匹等礼物相送,更让人感动的则是,他善听人言,只要别人说的有理,他便虚心纳谏,颇有古人仁者之心,身边之人也乐意为之效劳。
可惜就这样一个文官,然而朝廷扭曲的制度却硬生生将他逼上一条将领的道路,并且还要为南阳的失守而负责,不得不说这就是朝廷的悲哀。
定下计策,王象云便急匆匆离去,安排人手迅速南下,与裴家军接触。而另一边,玄默也召集手下兵丁,这个时候,左良玉、汤九州、李卑等都在河南,归属玄默调度,玄默将这些调动到一起,便宣布自己的命令。
“诸君,本抚得到消息,贼兵寇我南阳,南阳乃成祖皇帝亲封唐王藩属,假使南阳有事,其中后果不言而喻,诸君也都知道,现在本抚便带领你们南下南阳,剿灭贼军,届时我亲自在天子那给诸位请功。”
玄默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将南阳城已经被破的消息说出来,因为一旦南阳被破的消息大白于天下,那么等待他玄默的下场最低也会是免职回乡,没有人会对一个即将免职的上官言听计从,玄默不想让自己麾下这三名粘上毛比猴子都精明的大将们,对自己阳奉阴违,至于这个消息能隐瞒多久,他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末将遵命。”三人没有废话,齐声答道,就连已经隐隐听闻南阳城破的左良玉在这种场合也不敢多说一句。
崇祯六年六月十日,南阳府。
裴小二刚刚下发军议,将所有的探子都撒了出去,重点向西,向南探索,看看汉水水道是否真的想袁楷所言的一样能够通航,他是一军之主,需要为整个裴家军数万条生命负责,不可能仅凭袁楷的一席话就贸然改变原定的计划。
这几日,裴小二也没闲着,一方面提前抽调后军辅兵营的将士,将南阳所得之粮草抓紧时间向西运输,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走那一条路,不过向西就对了。
另一边,裴小二则在南阳府中大肆征兵,这年头颠沛流离的流民多了,倒也不怕收不到兵丁。将这些新兵招募起来,还是照理全部分配进各个主力军,现在处与特殊时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新兵在新兵营中好好训练,只能以战代练,至于能活下来多少,全看这些新兵的命了,至少上一次与邓玘大战,战死的十之七八都是新兵。
不仅如此,裴家军军中火药,工匠,铁原料,铜,牛皮,等等战略物资自然也是越多越好。随着一声令下,裴家军后军一些文吏,辅兵等等分部全城,尽一切可能搜集这些战略物资,能用钱买的,就用钱买,是在买不到的就借用袁楷的关系疏通,是在不行的话,就只能雇佣当地的地痞流氓,直接去抢,去骗,总之一定要弄到手。
不仅如此,为了裴家军名声的长远发展,这些地痞流氓得手之后,还会被裴家军通缉,抓到之后不仅会挨板子,有时候还会坐牢。尽管如此,从目前来看,这些地痞恶霸还是非常乐意配合裴家军行事,哪怕挨板子都是乐呵呵的。
就在这形式一片大好的情况下,玄默派出的使者也匆匆来到了南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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