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多年,潇虹算是懂得朱标,能看得出他此番忧虑不同以往,而且看得出他的忧虑正与日俱增。
魏国公夫人中毒后,有关胡惟庸买凶欲毒杀徐达的传言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时间一久,便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皇帝向来宠信徐达,文武百官无出其右者,而这次徐达府上出事,皇帝却没有丝毫的表示,只在谢夫人毒发之初赏赐了徐家几个宫里懂医的宦官。
朝野上下一时议论纷纷,以为皇帝是忌惮徐达手上的兵权,今番故意冷遇敲打。而徐达淡然处之,低调处理,似乎也印证了众人的猜想。
可是太子身在权力中枢,却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他的父皇像一头猛虎,正潜伏在山林中,屏气凝息,静静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猛虎装聋装傻,极有耐心,因为在等待时机,在挑选正确的猎物。将来猛虎一旦发作,就必然将猎物一击而死,见血封喉。
这次父皇等了很久。等得太久了。这让朱标疑心,父皇到底布下了多大的棋局,想要将多少人一网打尽。
前些日子父皇问他:“丞相胡惟庸,本事如何?”
朱标不敢欺瞒,实话实说:“精明强干,勤恳耐劳,有治国理政之才,且眼界开阔长远,能见数十年后事,可助我大明奠百年之基。”
皇帝再问:“人品如何?”
朱标仔细掂量过,谨慎答道:“其人胆大,或失于轻浮。心思忌刻,似有党同伐异之嫌。”
皇帝道:“高官有才堪用,偶有犯法,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只是,你自忖压不压得住他?”
朱标答道:“丞相乃父皇之臣,只要他臣服于父皇,忠心办事即可。儿子从未想过‘压不压得住他’,一时难以答父皇的话。”
皇帝嘴角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没再说话,放他走了。
胡惟庸其人,确实不好压制。他不光有大才,有大志,还有大胆。
有这三者,做皇帝都够了。
若说忌惮,别说是当今圣上,就连朱标自己,私下里也难免忌惮他。
但眼下大明肇始,天下久经战乱,百废待兴,还需用此人处理大小政事,故而要容着他。
况且朱标受儒家熏陶,深信为人君者当以德服人,待到他日,自己的德行足以服众,那么群臣百官心之所向,胡惟庸未必敢造次。再不济,他自信并非软弱人主,自有驾驭拿捏众卿的本事。
但他这番思量,却不能对父皇全部和盘托出。丞相位极人臣,一个人是否适宜做丞相,不是太子方便评判的,他只敢评胡惟庸其人,却不敢评胡惟庸其位。
皇帝不是冷落徐达,而是要动胡惟庸。那天只有父子君臣二人的谈话,向朱标释放了明确的信号。
丞相的位子不好坐。朱标不由得联想到了杨宪。
洪武三年七月,杨宪担任中书左丞,因李善长劾其“放肆为奸事”而被杀。但到最后,杨宪究竟犯下什么“奸事”,无人知晓。说到底,不过是皇帝不能容他。李善长自以为利用皇帝的心理除去政敌,殊不知自己才是皇帝手上的利刃。gonЬ
朱标私心以为,胡惟庸做得丞相,那便才尽其用,只要不谋反,人孰无过,德行上的缺失可以申斥他令他改正,大可不必因此而贬他或者杀他。然而父皇迟迟没有下一步的举措,既让朱标看不透,也让他隐隐感到山雨欲来。
种种忧虑,他无人可诉,即便是沐英、即便是亲生兄弟们也不行,唯有自己一个人扛着。他何尝不想同潇虹倾诉,可是潇虹娘家太过显赫,又是武门,朱标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这位正在眼前侍奉的吕氏,朱标则根本没有同她分享任何心事的打算。
潇虹十月进了月子房待产,朱标履行承诺,时时到次妃殿里来坐坐,听吕氏说如何帮皇后张罗宁国公主的婚事,听得意兴阑珊。
九月皇帝册第二皇女玉鸾为宁国公主,为其择婿,选中汝南侯梅思祖的侄子梅殷,婚期定在十月。
潇虹有心帮衬提携吕氏,未进月子房时便禀告皇后,说孕期体虚神疲,怕思虑不周、误了喜事,不如请吕氏来帮手,皇后答允,于是便给了吕氏亮相的机会。
吕舒宁见机会难得,铆足了劲认真去做,将东宫的下人们搞得人仰马翻。
从前潇虹行事,一切依照宫规,她只提纲挈领,将主旨吩咐下去,细节之处可由管事人自行按规矩处置,遇到难以定夺处再上报。如今舒宁力求出彩,生怕错漏,细细碎碎都要过问。连婚礼后朝见东宫赐宴金瓶上到底是“鸾凤穿牡丹纹”还是“鸾凤并牡丹纹”都要下人们上报由她拍板,众人不胜其扰。偏偏她生性难做决断,遇事犹豫不决,细枝末节都要纠结许久,下人们生怕工匠那头赶不及做,但又不敢催,只得暗自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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