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乃劝慰道:“此言不然。某有言在先,此行便是特来留存将军所部,不知可否听小子一言?”谌默然不语。
斯乃道:“齐主无道,臣民已弃之。将军怀辅弼之志,而我大梁天子有延英纳贤之心,岂非君臣相合?我主即位以来,求贤若渴,屡降诏书辟举在野良士,境内之能人与域外之异士,莫不倾心相投,皆考度才学,委以重用。两相对比,齐氏任人以亲,我主任人以才;齐氏治国以苛暴,我主治国以仁孝;齐氏用典以酷烈,我主用典以宽简。由此观之,我主乃当世明君,而将军亦乃当世大才,君圣臣贤,风云际会,必是后世史家之美谈也!且将军声名,天子在朝,多有谈及,思慕神往已久。今秦王殿下督军而来,特令斯只身前来相叙劝归,足表诚意。如若将军还是不愿,亦无须挟某为质,徒污将军雅名,秦王兄之意仍可放将军所部安然回城,定不教为难。”
谌闻言大笑,道:“吾今方知后生可畏也,不曾想南梁郑公如此能言善道。南朝宗室如此,何愁社稷不兴!”
杨斯道:“我族中出类拔萃者众多。蔡、鄘二王,长也,累有功勋,不必赘言。斯兄长四人中,当今圣上,勤政爱民,尧趋舜步;秦王兄年少成名,殊行绝才;桂阳、广汉二位王兄,博古通今,出镇大郡,治内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安居乐业。小弟期虽然年幼,幸早承教于名师,已略通诗书。吾辈之中,唯斯庸庸碌碌,无可称到之处。”
谌闻后拜服:“世人只知杨氏有‘双壁’,不知尚有其余‘美玉’也。有皇宗帝胄如此,何愁江南不盛?汉帝天姿杰迈,逸志凌霄,吾虽鄙陋,在齐土却亦有耳闻,料想日后必能囊括八荒,混一六合,败军之将愿弃暗投明,报效圣主,略献薄力。”
斯大喜,道:“将军离齐归梁,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之故事也!我主闻之,必然欣喜。”乃执姜谌手一齐下山。
谌既见秦王,乃献策道:今城阳守景频悉领郡兵前来,郡内诸县定然空虚,可遣数千轻骑过襟溪,经和川古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消数日必能攻克。且田楼尽积钱粮于锡山南寨,守卫之卒,出自广固城中禁军精锐,战力最强,而都督冀稠,显之族子也,酒色之徒,常酣醉营中,可夜间袭之,焚其营寨。届时齐军后路已断,加之粮草不济,楼定惶恐,军心动摇,我军可多路讨之,必能获功。
秦王从之,令郗展率三千步骑奇袭诸县,频难以回援,果陷之,斩城阳郡尉。又使姜谌与文迅共击冀稠,擒之,尽夺其粮,并焚营寨,齐军见火光皆惊骇,军心大溃。冉泰复绝齐军粮道于相平,言岸部尽据沭水渡口。梁军乃合围齐军于莒县至平山一带,昼缚冀稠游示于城下,夜辄教降俘高歌齐鲁民歌。齐军缺水断食,士气不支,多有弃营归降者,秦王皆令善待之,给予钱帛,或许其归乡,或充为本国军民。又居旬日,齐军杀马而食,渐现颓靡之态,面露菜色。
又数日后一夜,田楼无计可施,只领亲卫突围而去,秦王令轻骑、骁骑二营骑兵追赶,留其余兵甲招抚余众。
至天微明,轻骑营截得田楼于怀溪南岸,将获之,而有一齐将相救,甚是骁猛,冲锋陷阵,连刺数骑。秦王一行于高坡望见,转问姜谌道:“此何人也?”
答曰:“临济王府中中郎将张建,以勇力见称。”
“有此人在,使我此战生擒田楼不得,反失数十骑。”
冉泰在旁道:“殿下勿扰,某即斩之。”言罢,泰便拍马奔向阵中,长槊冲刺,数合即立诛之。秦王壮之,谓左右道:“威远侯之勇,方是世间难有匹敌,今在其面前称赏他人武力,我之失也。”众人皆深以为然。
秦王乃合三军,入莒县,复徇诸县,开衙门府库,得城阳郡地图及军屯布防与钱粮文书,获治下五县。三日后,长广郡留守郡尉及
郡丞等属官,闻得谌已投南梁,亦遣使献降。
梁帝闻讯大喜,特派中书舍人前来慰军,士卒诸将皆有封赏,又以天气入春,雨水渐多,诏令班师,调冉泰转驻东安,增邑百户。又以徐州本是前朝徐州总管文通(梁景武帝追为薛王,谥哀)辖地,景武初立国江南时,通率州归附,随伐鲁地,中鲜于庸所设之伏,举家死于兰陵。今庸已亡,而文迅为通之胞弟,累建功勋,梁帝乃加迅为徐州都督,驻武原。另授姜谌权青州都督职,兼任城阳守,衔伏波将军,与秦王一道回京面圣。谌乃表奏即墨令诸葛颂,性警敏,贯综坟籍,侗傥有器略,又出自本地大姓,可堪为长广郡守,帝准之。
而齐主闻大军败,甚怒,乃废田楼为东莱公,使就国,又自认为错解天意,更沉溺求神问道,渐罢朝会,政事全由丞相冀显同大将军第五咎二人把持。
南归途中,谌问秦王道:“殿下为何知晓臣会前来袭营,且是右寨?”
秦王笑道:“我非神人,岂能预知将军将袭右寨?行军对垒,与其度测敌之动向,弗如以虚诱敌,使之有所动,故我特设计诱汝来袭右寨耳。中军势大,且防备缜密,无需顾虑遭人夜袭;左寨地势偏僻,不利于部队进退,故我假置虎贲营,实则积屯粮草;右寨地势开阔,我便佯装令水师驻守,使轻骑多加巡查,以示我有戒备之心。袭敌以疲,此制胜之道,将军岂能不知?凡此种种,皆意在引汝前来。”
姜谌拜服,道:“臣蒙昧,竟没料想以殿下智谋,定不会贸然以远来水师戍守侧翼。”
“我大梁水师士卒,善于江河湖泊作战,今于陆上,虽近身难当兵戈,而射术仍旧奇佳,如此我便使水师士卒尽伏于营后,虎贲营伏在营前,两者相辅,必能取胜。”
谌拜服:“殿下胸有甲兵,某实不及也!”
秦王道:“将军过谦矣,此番大胜,收复失地,又外获城阳、长广二郡,皆为汝之功也。今入京面圣,陛下定有嘉赏。”
秦王及众将凯旋归来,梁帝于朝间亲迎。秦王上殿缴纳虎符印绶,呈奉出征将士战功薄及身死殉国者名册,以供兵部、户部后续赏赐抚恤事宜。朝会后,梁帝复召秦王与姜谌于殷奉殿议事。
行礼赐座毕,帝谓谌道:“朕久闻佑雅盛名,今终有幸见之。先帝在时,常赞卿曰‘武功既宏,而谋略兼备’,今城阳、长广新附,齐氏虎视,黔黎不安,得卿镇守,朕无忧矣。”
谌拜而道:“臣本败军之将,羁旅之臣,承蒙陛下不弃,免罪为幸,方得见用,今受陛下如此盛赞,不胜惶恐。”
梁帝道:“佑雅勿谦,今朕之所喜非为莒县大捷,获沂北之地,所喜乃是卿之相投也!”
谌又谢曰:“陛下赞誉,臣惶恐万分,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
秦王问道:“陛下此番单独召见臣等,是否有要事相商?”
“然也。阿綦不知,自汝出征以来,朝中诸臣就此事便多争议,朕虽已问过蔡、鄘二王,却仍难以独断,今汝等征讨归朝,故想知晓二位有何计议。”
“替陛下分忧,臣属之职分也,不知具体为何?”秦王道。
“初阿綦沂水传捷回朝时,省中朱诠奏议我军应乘势北伐建功,荡平齐鲁,进图中原,朝廷中书门下官员多有附议者。而陆公以为不妥,谏曰尚需时日,静待其变,康、郗二公及蔡、鄘二王亦上表主张以静制动,等待良机。不知卿等以为如何?”
秦王乃谓姜谌道:“将军久在北齐,较之于綦,更知其中利害,我当先听灼见。”
谌拜道:“劳陛下垂询,秦王逊让,依臣愚见,亦以为此时非攻齐之机也,尚需时日。臣敢断言,不出三年,齐必生大乱,若届时讨之,定如探囊取物,反掌观纹。”
梁帝不解:“姜卿何
以知晓齐室将生变数?”
“陛下可知广固城中时局?”
“略有耳闻,田越诸子争立,朝中文武与地方封臣尽有党附,文恬武嬉,功府诸曹皆政事懈怠。”
“诚如陛下所言。本在年初之时,田楼因巡济南,擒奸讨暴,百姓获安,归朝有功加城门校尉衔,东宫储位将为其所得,已是大势所趋。而楼今却逢莒县大败,遭夺爵离京,已再无嗣位之可能,其余诸王及其依附党羽定会又生觊觎之心,齐之军政民生或将更加荒废。且田越久服丹砂,身体亏空,神志渐昏,已是枯木朽株。由此观之,齐氏内存朝野离心,外有疆吏虎视,故臣方敢断言数年内齐氏必乱。届时我军再擎雄师之帜,兴仁义之名,大举北伐,救百姓于水火,拯黎民于涂炭,中原之民、齐鲁之士必携壶浆、荷箪食以迎,虽夏、赵心有不甘,亦无计可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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