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梁军便遵秦王令,渡至江中擂鼓呐喊。庸以初春季节,夜间江面多雾,且不知敌军虚实,果不敢出营追击,只教严密巡视。后二日梁军依旧行事,齐军不堪骚扰,渐生急躁疲倦之态。文迅乃有意放松营防,露出破绽,使齐军斥候探得营中不过两千余骑,更有衙城种闻使人来报,称开阳城东郊山野隐约尘土飞扬,似有黎屏军旗出没,疑是梁师主力。
庸闻之大怒,道:“文迅小儿竟敢欺我!必先取之,再合众回援开阳,尽歼梁军。”
左右随军司马、参军谏止曰:“法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将军需三思而行。”
鲜于庸自恃骁勇,贪功急进,不听,定于当夜亲率士卒过岸袭营。齐军前部顺利上岸,梁军佯败,庸全然不疑。比及半渡,冉泰部骤然出击。庸于舟上,见岸上焰火绵延,敌军呼声震天,大惊道:“南人如此之多,何来两千之说?斥候误我!”
庸见寡不敌众,下令撤归,已上岸齐军无路可退,或死或降。而回首西岸上却早有军队沿江列阵,当舟船临近,庸定睛细看,火光之中,南梁战旗猎猎,居中镶黄绛底虎纹将旗下围有数百重甲步兵,通身披玄黑重铠,兼有钩镰,佩短剑,手持环刀,腰别劲弩;两翼列有骑兵护卫,轻胄暗甲,精弓长矛,背负韊矢,体态彪悍。居中头戴叠甲铁胄,身着玄袍明光筩袖铠者,便是秦王。外围两侧阵中则是麾下诸将校及黎屏军中参佐千户,身后皆有将旗飘扬。
阵中一梁将高呼:“鲜于小儿,汝营寨已为我军所得,劝君速速北还,否则今夜你部数万青州男子当为鱼鳖!”言罢岸上火箭齐发,此时又有中郎将郗展、容训等率军乘轻筏自下游逆流而上,势不可挡。
庸大骇,欲转上游抢登净波津,从而退守阳都。两岸梁军骁骑营沿江追赶,并无撤归之意,齐军难以上岸。又有郗、容在后,溯流逆风,进退有度。庸至船头,只见三侧皆是敌军战旗焰火,己方船筏烧毁殆尽,士卒或中箭而亡,或投水溺死,有少数苟全者也皆为俘虏,呼救之声凄厉万分。
庸自知无路可退,凭栏感叹:“玄铠重步,暗甲轻骠,梁军阵中既有登阵、南骑,想来那玄袍小子便是南梁秦王无疑。吾曾哂笑胡澎久不能克孺子残兵困守之城,以为是其无能,今竟也为孺子所败,身躯亦要葬身于这寒水之下,此非天命乎!”遂遣散左右,拔剑自刎。
至天明,齐军战死溺亡者过半,余众俱为梁师所俘。待到晌午,尉迟佑报开阳、衙城敌军也尽撤去,佑合城内守军率部追击,也有斩获,清点完毕,秦王乃移师北上,欲一鼓作气收复三县。擒得将校,或杀或囚;兵卒仆役,去甲驱逐,愿降者则编为军户,自有属官处置。
居一日,前部先抵阳都南中丘,而早有折冲校尉成建使人等候,报所部已进阳都、东安二城,接管稳当。原是前线退还的齐军先受尉迟佑掩杀,过丞蒲川又为成建部埋伏,已是惊弓之鸟,而庸已死,军无主将,存者惶惶,便皆奔走莒县,那处毗邻诸县,可待城阳援军。
秦王闻得消息,大喜,未曾料想无需攻城便能轻易收复二地,便各留数百步卒助守令防御,恢复署衙事宜,安定百姓。自领军开往东安,沿沂水东岸扎营,令冉泰部据仓零渡,文迅部守屏涧南岸侯城,互成犄角。三地离莒县均不足百里,另遣使者前往建康奏禀军情。
田楼听闻大军新败,主将鲜于庸战死,余者竟不过万,大骇,遂停滞于姑幕,张望不前,比及齐中坚将军、长广守姜谌率所部合师一处后,方敢转往莒县,前部屯安高乡,逾两日,齐城阳守景频亦领郡兵至。此时齐军三部人数虽多于梁师,而因梁新胜,士气正盛,不可争锋,齐军只得修葺城郭,整备军伍,以待良机。而秦王则苦于兵寡,亦不好贸然攻城决战,两相对峙,一时虽多有交手摩擦,而皆试探辄止,
双方并无较大损耗,如此相持近月时间。
梁帝听闻前线告捷,大喜,临朝谓诸臣道:“秦王足智多谋,用兵如神,出征未满一月,便已大败齐军,斩首二万,俘八千,主将鲜于庸自刎于沂水,帐下诸校尉几无生还,今已收复阳都、东安矣。”
众臣皆稽首道贺称颂。
“常山公举荐无虚,讨伐大任交予四弟,定能开疆拓土,兴我大梁。而信使亦称齐氏另派其子田楼会良将姜谌于莒县。姜谌之名,朕多有耳闻,其兵法谋略可胜庸十倍,恐秦王此番或逢劲敌。另有安顷率部已入驻龙亢,今我军两面临敌,卿等以为如何?”
庭下侍中顾屏道:“陛下毋忧,臣以为齐军两路而来,实则楼为主,顷为辅,故我军只需于徐北大胜田楼,兵威震慑齐鲁,锋芒直指广固,豫州安顷定不敢妄动。再者有汝南王戍平舆,平远侯卫合淝,足可保淮间无虞。为今之计,宜速调援军北上东安,助秦王破敌。”
梁帝以为有理:“骠骑、镇北,国之柱石,有此二人经略淮北,朕无惧安顷,而为保万全,可暂调杨华(即镇北将军,平远侯)兼督寿春,所部转守当涂。征下邳、东海、彭城三郡粮草,调发东安,以资军用。另敕令言岸统丹徒驻黄平洲部水师战船,取道淮、泗北上,与秦王会师,供其派遣,着七弟同行。朕要经此一战,令齐青、兖之民不敢南顾。”
尚书左仆射朱诠奏请:“臣闻田越在国,兴霞台于东莱海滨,修行宫于济水之阳,畋猎无度,亲奸狎佞,挥霍国库,广征徭役,耽误农时,早致境内百姓怨声载道。朝内又有众臣结党议储,诸王争位东宫,文恬武嬉,狐裘蒙戎。越不思禁暴正乱,反以危为安,以乱为治,此乃身败国灭之兆也。而我大梁历先帝与陛下励精图治多年,今百越和睦,云宁归附,河清海晏,兵精粮足,此诚北进图取河南,逐鹿中原之良机也!”
帝以为不妥,道:“田越虽年老昏聩,而国中犹有忠臣良将,司州、兖州又有苏谨、田起手握重兵镇守。除此以外,若齐以重利相贿,使得赵、夏发兵来援,非我一国可当,伐齐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尚需从长计议。”
“苏谨拥兵自重,素怀不臣;田起乃贪生短视之辈,不足惧哉。至于夏、赵,赫连氏有河套沮渠彤达之患,拓跋氏有辽东慕容黎先之乱,定无暇南顾。”
“爱卿所言有理,还容朕再作斟酌。”
此议遂作罢。
齐、梁两军多有遭遇作战,互有胜负。梁军乃转驻东安泰温乡南昂山,齐军大部也移至北牟西郊,有斥候日夜探查军情报予秦王。相持月余以来,齐连营构寨于二城之间,每日操演,毫无懈怠。秦王欲知个中详细,趁齐军尚心怀忧惧时速战取胜,便亲领数骑至沭水之畔,此地据高远眺,可与莒县卫郭隔岸相望。秦王见齐军傍河向阳扎营,左翼近城池外墙,右翼依托平山地势,哨骑往来,营寨陈列,井然有序。
秦王大惊:“齐寨选址绝妙,未曾听闻田楼深谙兵法如此!”
随行林临道:“此非田楼之能,皆出自姜谌安排。”
“莫非是长广姜佑雅乎?先帝北伐时,初与齐军对峙于襄贲,时敌阵中能征惯战之将过百,主帅乃河南王苏瑾,而先帝皆不屑一顾,独忌谌也,称其有乐毅田单之才。”
“先帝素有识人之明。初谌在河北,便力挫赵宗室冀州总管、安平王拓跋游,三日速克邺城;复进逼河内,杀郡守斛律奉;又转平原,以少胜多,败赵青州总管、镇南大将军贺赖恺,并阵斩之,陷乐陵,声威大震,平城惊惧。若非田越定都广固,还军故土,赵主将议南下亲征。听闻谌常亲身陷阵,部辖千骑,往来突进,勇猛非常,驱驰沙场,视死如归,故为拓跋氏所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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