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这般自私,你就不怨他么?”
没等沈歆回答,她便抢先下定论:“你是怨他的。okanshu”
“否认并无用处,自欺欺人,徒增疲惫罢了。”那女声成竹在胸,“小妖怪,你明明怨着他,又要装出一副全然体谅的模样,何必让自己活得这么累?”
沈歆咬着下唇,回过神来已经撕扯下一层死皮,疼得麻木,血渗出来,在口腔泛着腥咸味。舌尖扫过破皮的小伤口,探得一丝锈铁般的涩。
“我的确是怨他的,但我大约也是爱他的。我爱他,仅仅是作为沈歆去爱他的,只因我是我,他是他,与其他所有事物都无关系。”
不知名的女声捏着嗓子笑,笑声如悲啼,凄厉苍凉:“小妖怪,你好生无趣。前世便是你的死脑筋害得你魂飞魄散,这一世,你竟依旧如此。你以为你成为了一个新的妖怪,便与上一世的沈清宣再无瓜葛了吗?你如今知晓了前世因果,它便会如影随形地伴着你一辈子!”
沈歆几乎将手指攥进掌心,“我是沈歆,不是沈清宣!”
“是么?”女声一转,沈歆面前渐渐出现一团混沌的烟雾,“小妖怪,我并无兴致与你争执你是谁,我只不过是……想要看看你的反应。”
烟雾聚集成型,勾勒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男人一步一步踏散雾气向她走来。
她看清了男人的容貌,嗓音不住地发抖,“……临渊?”
他眉眼清隽,风华无双,依然穿着大婚当日的大红喜服。他双目灼灼地凝望着她,唇角是掩不住的欣喜。他走近她,对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又似想要展臂拥抱。
然而她一动不动,咬着牙强忍着颤抖,内心深处一股不知何起的深厚情绪叫她不受控制地落泪。
于是那只手无奈地抬至她眼下,轻轻拭去滚烫的泪珠。
“宣宣,我在这吞噬境界中等了你六百八十二年,你终于来了。”
他笑得飘渺又虚浮,依靠一方残象支撑,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架,无处可寻。前世他们共遭天雷刑,皆逃不脱魂飞魄散的命运。
她是因苍溯君才得以重聚成妖怪的精魄,他呢?
他温言道:“我既希望见到你,又不想你出现在此处。吞噬境界以万物的贪嗔痴恨为饲料,茁壮扩大。”
魂魄在这吞噬境界拥有了实体,抚在面颊上的手冰冷一片。明明是前世的故人,却不令她因陌生而感到抗拒。她说不出什么安慰话语,便握住他的手细声说:“临渊,我们会从这里出去的,你不要灰心。”
他摇头,“我无意中栖居此处,竟寻回了散落在外的魂魄碎片。六百年来,我寻觅过无数次,从来不知出口在何方。”
她的底气有些不足:“我、我们会出去的。”
“但是宣宣,在此处我们便能得到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
他拂袖,前方便幻化出一座修筑一新的府邸,正是从前毁于天雷的火德星君新婚府邸,再一扬手,那府邸消失,周围群山拔地而起,他在绿意环抱的山林中建起一座竹屋。
临渊眸中温暖热切,捧住她的脸,额头与她抵在一处,声线柔和:“你曾与我说过,即便成了仙也不想住在仙庭。我在林中修了座小筑,你可喜欢?”
她下意识后退,“不,我不是沈清宣。我们不能呆在这个地方。”
他俯身贴近她,鼻尖近乎与她相触,“为什么不能?尘世多纷扰,我们能在此处无忧无虑地享有永恒。”
“永恒的痛苦还是永恒的厌倦?”懒散的声音横空破扰当下的氛围,一只手隔在临渊与沈歆中间,拉她落入坚实的怀抱,“拜托,火德星君,都已经六百年了,再牢固的钢铁房子也都化成灰了。”
那条臂膀是温暖的,柔软的。千年前刻入他面庞的刀疤也早就褪淡成比皮肤稍深的颜色,那双眼也消散了锐利的锋芒。曾经桀骜不驯的苍溯君变回了她熟悉的晏方思。
她忽而觅得归属,像是漂泊在海上的溺水者抓住一块浮木。
可一只手仍被临渊抓着。他没理会晏方思,湿润而粘稠地望着她,直勾勾的:“宣宣,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要的爱,他给不了你。”
曾扎进心脏的软刺再一次被提及,带起一丝丝的疼。
晏方思也没再顾及他的话,只低头贴近她的耳际:“蘑菇,跟我走。”握在她肩膀上的手指施加了些许力道,捏得她很痛。
晏方思半搂着她,临渊抓着她的手。两个男人距离她极近,互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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