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午觉醒来百无聊赖,不知怎么就卧了上去,此刻正眯眼打盹。瞧见一家三口进来,张嘴冲时舒喵了一句,顺带打了个哈欠,便将小白脑袋重又搁回了两只毛茸茸前爪。小两口“失踪”的这一天一夜没有对它产生任何重大影响,就连吃食,都被醒来的梁径第一时间照顾到了。
医院那会吴爷说收拾了家里,时舒还十分不好意思。但环顾一圈,他发现可能吴爷是叫了家政来收拾的。因为客厅地毯好像都被抽出来整理了一遍,搁游戏柜旁的、吃了几片的薯片盒子,不知道被什么人合上竖了起来,和其他没拆封的薯片盒子一起乖巧靠墙站着。
舒茗跟后面,脱了鞋站在玄关,一点点打量整间客厅和相邻的餐厅厨房。
玄关鞋柜上摆着两个造型独特的人偶摆件。其中一件舒茗有点印象,主要这个品牌还设计过一些时装,只是她目前在娱乐圈的影响力,还不够去穿这个品牌的设计。临门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白板备忘录,稳稳当当支木架上。上面涂涂改改,有些笔迹印子已经很难擦干净了,看上去应该用了好久。最新一层字迹是梁径写的。她认识自己儿子的字,梁径的字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端方工整,笔锋凌厉,落下的语句却十分亲切——“垃圾袋再忘记,就把你和小乖一起丢出去。”这句下面,一连打了好几个很可爱的问号,跟着一个括号,里面写着:“关小乖什么事!再忘记,我自己把自己丢出去好吧?”舒茗瞧着忍不住笑。
后面还有几句,估计是前些日子写的,笔迹有些模糊。舒茗认出时舒的字——“另一半失踪第五天。”这句旁边,磁石吸了一只样式简约的袖扣,就这么孤零零挂着。旁边梁径回了一句:“悬赏五百。”他这句写得有模有样,字迹端正,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只是紧跟着的下面,居然一本正经画了一张面值五百的钞票。舒茗一下乐出声。
时其峰从进电梯开始,就一副苦大仇深样子,见状更是黑脸,杵舒茗身后,憋着气不作声。
他也瞥见白板上的备忘录,只是压根没眼看。
舒茗却笑得不行,指着白板角落几行字,一边笑一边说:“你看这里。。。。。。”
角落画了一张名为“忘带钥匙是小狗”的表格。纵列分别写着时舒梁径和小乖的名字,只是小乖名字紧挨时舒,旁边有个括号,里面写着“连坐”。这是四月份的表格。这个月过去的两周,时舒和梁径出门都没忘记带钥匙。表格上也就空荡荡。但是从擦掉的三月份表格里,隐约可以看到时舒在三月初忘带了两次。只是这两次梁径那一行也被画上了小狗头。
舒茗觉得好笑,问蹲鞋柜旁找拖鞋的时舒:“怎么你忘带钥匙,梁径也被打钩了?”她没说画小狗头,因为太幼稚,说出来就更羞耻了。年轻人的恋爱方式,有时候真是甜蜜得让人难以招架。
时舒愣了下,反应过来脸立马红了,低头往鞋柜凑,对着自己妈含糊:“他自己愿意的。。。。。。”
时其峰“啧”了声,不是很理解印象里一贯严谨自持的梁径会这样,语气不满:“他家里知道他这样没正经吗?”
时舒头也不抬,也不是很满意时其峰这样说梁径,冲他说:“那你去告状好了。”
时其峰:“。。。。。。”
舒茗哈哈大笑。
鞋柜里有几双客用拖鞋,都是同学来家里玩或者聚会开派对的时候准备的。时舒找到一大一小两双给时其峰和舒茗,起身指了指厨房,对舒茗说:“妈,你去看看,应该都有。我们也经常做饭的。”说完,未等舒茗再说什么,他就转过身朝客厅沙发走去。
舒茗笑着看了眼脸红跑开的儿子,转头让时其峰把超市买的那几袋子和她一起拎去厨房。
叠好的衣服被小乖垫在身下,时舒哄它起来。它不大情愿,睡懵了的小白脑袋一个劲往梁径衬衣里埋。
时舒蹲它面前,有些好笑,觉得小乖好像在撒娇。
他伸手抱起小乖,摸了摸小乖软绒绒的脑壳顶,想到什么,小声:“梁径要好久才能回来了,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趴他臂弯里的小乖忽然就不乱动了,仰起脑袋注视了会时舒,一下又低头,好像感受到什么,正在慢慢回味。
小猫咪对人类情绪的感知程度到底有多少,似乎没什么权威的科学研究。估计属于玄学。只是在时舒怀里的几分钟,小乖安静得仿佛一个毛绒玩具,时舒抱着它,心底却好像海水一点点涨起,一些很重的分量渐渐压上来。
厨房里,舒茗不知道在和时其峰说着什么。两个人也有意避着时舒,说话声克制却急促。时舒想,应该是车上那会舒茗的态度引起时其峰的不满,他找到机会,肯定要和舒茗好好说说的。。。。。。
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时舒站起来,抱着小乖,连带那叠干净整洁的衣服,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和昨天清晨出门时候一样。估计吴爷没让外人进他们房间。
衣柜打开,梁径的衬衣重新拿衣架撑起挂好。自己的牛仔裤和梁径的西装裤一起搁进下面的柜子。
做好这些,他也没出去。一个人就这么在床沿呆呆坐下,低头看着一会跑去扒拉几下柜门,一会跑回来绕他脚边顶顶脑袋的小乖。
不知怎么,这么看了一会,眼泪就一滴一滴往下掉。
小乖仰起头,喵了两声,跳上床,在时舒身边坐下,尾巴很温柔地一下一下扫过时舒握在床边的手背。
他已经掉了足够多的眼泪了。之前几次,因为害怕,眼泪都要掉光了。可这一刻,也许是一个人待着,也许是有小乖陪着,一种深刻的、无法抑制的悲伤让他整个人好像砂砾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地坍塌。
梁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丁雪怎么办,还有梁老爷子。丁雪身体本就不好,之前听梁径说是准备回安溪调养的。梁老爷子差点白发送黑发,惊惧哀伤之下更是一夜白头。时舒无法仔细去想梁径此刻的感受,因为只要一想,那些心意相通的瞬间,他就会被巨大的痛苦击倒。
他也曾在少年时代遭遇到触目惊心的恶意,痛苦也随之而来,只是那个时候,因为梁径的陪伴,这些都成了岁月里最平淡的过往。好像黑板上的粉笔屑,风一吹就淡了。之后,出国留学,异乡生活,他也从未觉得孤单,还是因为梁径的陪伴——他的爱意好像从小时候开始就驻扎在了他心底,随着年岁,一点点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给他遮风挡雨,也给他最坚实的陪伴。
没有哪一刻,能与这一刻相比,梁径对他而言的意义,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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