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掉了米糕,阿厘又拿帕子将周琮的手掌仔细擦干净,两人略有前后在陌生热闹的长街上漫步,两边招牌高低错落的商肆一个挤着一个,门脸阔气的金玉首饰店中有头戴帷帽的小姐夫人们细细挑选,阿厘眼瞧着周琮要进去,慌忙拉住了他的袖角,犹犹豫豫地开口:“郎君,可否先等等?”
“嗯?”周琮纵着她捏皱自己的袍袖,将十二那只微凉的米糕倒了个手,便见她摸出了自己的荷包。
阿厘拉着周琮靠边,把荷包里的银角子和金豆子都倒在手心里,呈给他看:“与郎君相配之物无不价值千金,这次出来我带的全在这里了,一共是二十七两银子四两金子,您可否……”她不好意思的扇了扇睫毛,贝齿咬住红唇悄悄道:“可否挑这个价钱之内的物什。”
周琮有些讶然,他很早就开始为长公主做事,成年之后又参与户部要务,对金银并非没有概念,没想到她才及笄便已攒下了这么多。
他拣起那颗熟悉的金珠子到眼前,看清了里上面永宁宫的拓印:“这似乎是宫中之物。”
阿厘使劲点头:“您忘啦?之前您派人带给我置办阿爹阿娘丧事的,那时年纪小被人坑了,整整用了五颗,剩下的一颗便一直存着!”
周琮瞧着眼前这个已经能淡然说出大悲经历的小姑娘,当时他在病中,许多事都是交由十六打点,现在细细回想,那时对她并无多少关注,甚至可以说是淡忘了。
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深刻起来的呢?大概是始自秀山游猎,她为了告诉自己秦氏那个可笑的计划独自入林,衣衫褴褛扒着他衣襟哭泣的时候罢。
从此,关于她的回忆才愈发鲜活,轮廓样貌才变得清晰,与她有关的的事情才格外关注。
周琮心头怅惘,将金珠子放回她的手心,摸了摸她的头:“若是当时我能在你身边就好了。”
阿厘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双颊泛红,矮身躲开离远了些:“郎君又将我当成小孩子了!”
又道:“再说您当时害了大病,终日缠绵床榻,哪能在我身边帮我呢?”说到此处,她难免忧心忡忡:“眼瞧着您现在骑射拉弓一样不落,长途奔波仍是神采奕奕,旧病该是好了,可听闻十九他们身上还要带着药,郎君千万爱惜身体,那样严重的病症可别再犯了。”
周琮笑着点头:“便听阿厘的。”
“那……之前说的那个呢?”
“自然是要买二十七两以内的。”
“四金二十七两!是四金二十七两!”
周琮无奈:“好好好。”丫鬟在侯府每旬一吊钱,不知攒了多久才有了这么多,想着替她节省。
可他不晓得,阿厘的钱却非全是府里例银攒下的,还有父母给她留下的家底,只是如今安昌侯府“云笙”已经是个死人了,赁出的铺子也被收官,从此便只能指望周府的例银了,所以阿厘无比希望琮世子青云直上,俸禄多多!
阿厘心里有了底,昂首挺胸跟在周琮身后进了铺子。
因为人多,店里的伙计忙着照顾其他贵客,听见动静眼皮都不抬地招呼一句:“挑您可心的!”还是用的泽南方言,随即继续介绍手头的簪子:“您看这个的工艺……”口干舌燥见却不见自己的客人搭理,顺着那贵夫人定定的视线看过去,也生生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位仙人似的郎君啊,衣着简单,却无比地端方美丽,静静瞧着柜台上被其他人翻看过的首饰,时不时侧头跟身边的小娘子说着什么,面如冠玉,皓月清风,哪里是平常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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