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从昏迷中悠悠醒转,睁开眼,眼前是一成不变的冰冷石壁。这一觉无梦,没有让他彷徨不安的海浪拍岸声,好像是他有记忆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意识渐渐回归清醒,他想起昏迷前青子衿的举动,正要回头问清楚,只听一声短促的急喝:“别回头!”
这一声振聋发聩,把邱予震得定住了,保持着面向墙壁的姿势一动不动。
“别转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青子衿说,“我们就这样背对着说话,我还有几句话跟你说。”
青子衿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苍老吃力,不安和担忧迅速笼罩了邱予。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背对着青子衿坐了起来。结果这一动,只听“刺啦”一声,他的上衣两条袖子居然顺着腋窝的地方裂开了,不止是上衣,这一盘腿坐起,裤缝也被扯开了。邱予的脸顿时红了。原本宽松的棉质睡衣现在紧箍在身上,袖口和裤腿全短了,小而不合身。没想到一觉睡醒,竟然长个儿了。但是再怎么长身体,也不可能长得这么快,邱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指骨分明,指根拔长,那已经不是一个十岁小孩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能看到他此时脸上的茫然、震惊和不解,身后青子衿爆发出一阵畅快大笑:“知道为什么我和你母亲一样的年纪,却老成这幅样子了吗?这谷底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了三百倍,外界一天,这里就是一年,我数了五十四个白天黑夜,整整五十四年,五十四年啊!可怜你了,小小年纪就在时间加速器里长大。”青子衿大笑不止,声嘶力竭,笑声里的绝望憎恨和痛彻心扉几乎凝成了实质,“要恨你就去恨萧裕吧!他把我们都骗了!当初的我跟现在的你是一样的心情,痛不欲生。”她咯咯笑着,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即将发生,“你看,想恨一个人有多容易!”
“青姨,这……这是怎么回事?”邱予手脚冰凉,只觉得头痛不止,见青子衿陷入癫狂,又试着把她喊醒,“青姨!”
什么时间加速器?什么五十四天、五十四年?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分分钟想回过头去,又因为青子衿的要求而不敢妄动。
青子衿大喘着气,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对我忘了,你还什么都不懂,让我告诉你。你昏迷了七天,这七天里发生了什么,等你有时间,去照照镜子,你就全都知道了……咳咳……”青子衿边说边笑,气息不匀,咳了两声,声音却更加有气无力。
这种氛围给了邱予强烈的昭示,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在向着无法挽回的方向一去不回,是他没有能力阻止的。他在黑暗里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青子衿快不在了,才会跟他说了这么多话。两个人都不是话唠,也不是自来熟,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相对静坐。邱予觉得时间还很多,他反而觉得人生太过漫长,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度过,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时间的匆忙和短促,有些东西,还没等捂热就要凉了。早知道是这样,他痛成什么样,都一定会忍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如果那漫长的时间,都用来陪青子衿说话解闷该多好,就算想找解救她出去的办法,说不定也已经找到了。
邱予无助地埋住头,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有一个亲人了。
“你走吧,”过了一会,青子衿平静下来,“背对着我走出去。”
邱予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悲伤:“我不走。”
走?他能走去哪里?天大地大,他需要的不过是三尺容身之所。对他来说,哪里都一样。
身后一片安静,邱予猜大概是青子衿在摇头,他就这样背对着青子衿坐着。就这样默默地过了一会,邱予有些不安:“青姨?”
“你不走,怎么帮我的忙?你不是答应过我,帮我带走一件东西吗?现在还作数吗?”
邱予压抑住心中的悲痛:“当然了,就是十件、二十件,我都帮。”
青子衿宽慰道:“那件东西,我已经放在你身上了。”
她说完,邱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手摸进衣服兜里,紧跟着青子衿咳了两声,急促道:“等你出去了再看。将来会有人来找你取,在那之前,你要保存好,千万不要随便交给任何人。”
邱予没听出她字里行间的自相矛盾,他注意到青子衿的气息在变得微弱。
“还有呢?”邱予急道,生怕一个不注意后面的人就再没声音了。
还有什么?是她想做而没有做的?青子衿淡淡地想,杀萧裕,灭三大组织,为那个人报仇平反,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太多了。
“还有就是,”青子衿没有提那些,只说,“将来如果有机会,你就替我去一次异能协会。那里是我未婚夫的故乡,我一直没能亲眼去看看。如果没机会,也不要强求。”
异能协会,邱予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还有呢?”
青子衿忍不住笑了笑,这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其实你……”
“什么?”邱予见她没了下文,忙问。
青子衿缓慢地闭上眼睛,她想说,其实你不比那个水系的小子差,如果是收你做弟子也不错。但她怕小孩子骄傲,就没再说下去。至于给了他的那件东西,她倒不担心。一个人没有欲望没有贪婪,只是因为未曾拥有过,一旦发现了它的好、它的强大,贪婪和欲望就会由此而滋生。到时,想再让他把拥有过的东西再交出去,只会舍不得。青子衿心有成竹地笑了笑。
邱予等了一会儿,身后却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好半天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手脚倏然冰凉无比,他回过头,身体里仅有的一点力气被瞬间抽空。
一座干瘪灰白的骨灰人像,在他身后静坐着,像一具石雕。头发风干,被风一吹就断,指甲尖利而长地垂在地上。
邱予忙爬过去,抬手去抓青子衿的衣裙,刚一碰到,人像就像灰一样,倒下成了一堆齑粉。
邱予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声音嘶哑难过。这是他在目睹家门惨遭剧变后的第一声哭泣,但是心血却像早已被耗干了一样,苍白而无力。
他没有哭太久,青子衿尸体化成的灰被风一吹就全刮散了,邱予忙把骨灰拢到一起,最后用青子衿的裙子把骨灰给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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