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爱卿,你可看到金殿上,郑爱卿因何故轻笑,嗯?”“……”崔云忠慢半拍问道,“他笑了么?”其实也不算笑,就是唇角轻轻扯了扯,但这在之前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萧安辰有些疑惑。崔云忠云里雾里,也没搞懂帝王说的什么意思,出去后见郑煊正规规矩矩站在殿前,上下打量他一眼,“郑大人在金殿上笑了么?”“……”郑煊顿住,指尖拂了下官袍上的尘土,淡声道,“崔大人这是说的何话。”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两句,周嵩走出庆和殿,沉声道:“宣郑煊进殿。”郑煊走进去,大约一盏茶地功夫走出来。萧安辰等他走后,对暗卫交代道:“去查郑煊进宫前见过何人?”暗卫道:“是。”许是金銮殿上的吵闹让萧安辰烦了心,这夜他梦回那日正曦宫走水,滔天的火光直冲天际,火舌吞咽吐雾,漆黑的浓烟翻滚着四散开。他在倒塌的宫殿里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她对着他笑,她唤他阿辰,他寻着声音埋进了火海里,身体传来灼痛感,眼前的人渐渐变了模样,全身焦黑。苏暮雪举起胳膊,把伤口给他看,一道道血痕都是他留下的,她又哭又笑,斥责他太狠了,给她喝避子汤,不许她有孕,又对她多加凌虐。他重咳一声,血从口中纷涌而下,心脏痛到无法言说,他蜷缩着身子瘫倒在地上,血流淌的到处都是。萧安辰从梦中惊醒,有雨滴砸上窗子,传来啪啪响声,风也很紧,庭院里树木晃动,地上影迹飘摇。烛灯也被风吹得虚晃了些。雨越下越大,然后是惊雷,一道闪电劈来时,萧安辰忆起,苏暮雪怕打雷,他掀开被子便朝外跑,被周嵩拦住,“陛下,现在外面正下着雨,陛下这是要去哪里?”去哪里?他要见她,要护着她。“雅园。”萧安辰沉声道。直到萧安辰听着浅淡的呼吸声,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一墙之隔的榻上,苏暮雪正沉睡着,往日打雷苏暮雪都会很怕,今夜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丝毫动静。萧安辰眼底的笑意刚刚浮上,随后又敛去,不对劲,他对王放说道:“去,让你的人去看看。”半盏茶后,梅园偏殿传出动静,明玉慌慌张张进来,见苏暮雪手紧紧抓着锦被,轻唤出声。“小姐,小姐,小姐,醒醒,醒醒。”不管她明玉如何呼唤苏暮雪就是不醒,阿五见状,拿上伞出了梅园,也是凑巧,刚出梅园没多久,正好遇一医者,阿五抓上他的手,匆匆进了梅园。看诊施针,折腾了一个时辰苏暮雪才悠悠转醒。大夫道:“小姐是不是误食了什么?”苏暮雪头还晕着,一时想不起,明玉倒是想起来,“小姐今日吃了些糕点,莫不是糕点有问题?”“糕点在哪,让我看看。”大夫说道。明玉把糕点端来,放大夫面前,大夫拿出银针试了试,还真变了颜色,银针通体发黑。“小姐,以后进食还需谨慎些。”大夫交代道。苏暮雪轻点头,“好。”等送走了大夫,明玉屈膝跪在地上,“小姐,糕点是奴婢买的,都是奴婢的错。”苏暮雪施了针,又服了汤药,现已好了不少,浅笑道:“地上凉快些起来。”明玉站起,走近,“小姐,你罚奴婢吧。”苏暮雪回握住她的手,“跟你没关系,有人想害我,你又不知,以后注意便是。”苏暮雪不予追究,但萧安辰要追究,他命王放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下毒之人查出来。王放领了命令出去追查,萧安辰不放心,又听了许久,确定她无碍,才走出暗道。彼时天亮,周嵩道:“陛下,回宫吗?”萧安辰一夜未歇,神色倦怠,淡声道:“不回。”几日未见苏暮雪,他想她了,想等等看,能不能见到她。老天见怜,还真让他遇上了,苏暮雪要去茶行看看,明玉阿五一起同行,半路上萧安辰把人拦下了。雨后的空气里透着一丝清爽,让人心情无端变好,原本苏暮雪心情是极好的,只是看到对面马车上坐的人时,突然不好了,那道颀长的身影甚是碍眼。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沉声道:“阿五冲过去。”阿五会武功,冲撞中发生意外也能自保,但苏暮雪和明玉不行,他不能冒险,“小姐,不若先歇歇。”苏暮雪敛了脸上笑意,一双美眸沁着凉意,徐徐给了对面那人一个眼神。萧安辰见她终于肯看他了,心蓦地一喜,黑眸里也漾出笑意,见周嵩撩帘太慢,他干脆自己伸手撩帘,步下了马车。王放周嵩,亦步亦趋地跟着。明玉伸手撩帘,苏暮雪从马车上下来,相比萧安辰的欢喜,苏暮雪冷静的过分。“陛下。”她屈膝作揖道。萧安辰疾步上前,伸手说道:“平身。”
在他指尖即将要碰触上苏暮雪时,苏暮雪站起,后退,一气呵成,退避的很明显,萧安辰扬起的唇角就这么生生放了下来。他试图缓解冷凝的气氛,“阿雪,你可安好?”“托陛下洪福,臣女很好,”苏暮雪道。“身子可有不适?”萧安辰冷白指尖探出,又收回,满心满眼都是她,忍不住想关心,但又怕惹她不喜,他说的斟酌,话落,眸光落她脸上,期许能看到不一样的神情。可惜,没有,她还是冷若冰霜。萧安辰的心狠狠缩了下。“没有不适。”苏暮雪回答的中规中矩,不知情的人看他们这副客气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们曾经是夫妻。在苏暮雪心里,即便没有那纸和离书,她同萧安辰的夫妻关系也尽了。“头呢?可有不适?”“胸口呢?可发闷?”“还有,腿呢?任何地方都算,只要不妥,你都告知道。”萧安辰像是没听到苏暮雪的回答,还自话自说:“宫里有最好的太医,你要是不适,一定告知朕。”苏暮雪睥睨着他,看他像看怪物,几时,他这样在意她了。“不需要,”似乎连夏风都暖不热她冷淡的心,苏暮雪神色淡淡道,“陛下若没其他事,臣女要走了。”好不容易见一面,萧安辰怎舍得放她走,王放周嵩最是知晓帝王心意,一左一右一个拦住了阿五,一个拦住了明玉。萧安辰拉上苏暮雪的手朝前走去,他记得她喜放纸鸢,今日他想陪她放纸鸢。苏暮雪用力挣脱,怎奈力道不足,没挣脱开。萧安辰像个孩童般,衣袍上染着尘土,眉宇间含着笑意,边走边道:“朕陪阿雪放纸鸢可好?”这种不问强迫的行为,如何称好。苏暮雪手腕被攥疼了,她皱起眉,“嘶——”萧安辰听到声音转身回看,看着她腕间那抹红,像是被人打了一棒,脑袋晕晕的,他他为何用弄疼了她。为何?萧安辰下意识松手,苏暮雪得了自由转身回走,明玉见长推开周嵩迎了上来。“小姐你没事吧?”苏暮雪脸上血色进驶,说道:“走。”明玉扶着苏暮雪上了马车,然后阿五推开王放也上了马车,没再停留,扬鞭而去。萧安辰看着远去的影子,心如刀绞,为何,为何方才要强迫她?她不喜,不做便是了?为何要那样?萧安辰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每次碰到苏暮雪都会乱了分寸,明明是爱得不能自已,偏偏做些让她伤心的事。之前是,方才也是。为何就不能好好哄哄她呢?他伸手捶打自己,最后被王放拦下,王放看着他腥红的眸,低声道:“陛下一夜未阖眼,还是回宫歇息吧。”萧安辰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到身体虚晃,才在周嵩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夜未睡,加上余毒未清,萧安辰回宫后便病了,病中还一直在呼唤苏暮雪的名字,“阿雪,阿雪。”周嵩看着甚是心疼,但也无计可施,只道:皇后娘娘心太狠了,到底要陛下如何做,她才能回心转意。苏暮雪没听到周嵩的话,若是听到的话,只肖说一句:把昔日加诸在我身上的痛双倍还回去即可,他,受得住么?……苏暮雪误食糕点中了毒,虽说毒性不强且毒量不大又及时服了药,但终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损害,这几天她时常头晕,但怕明玉担忧,苏暮雪一直瞒着,见到萧安辰后,怒火上来,有些瞒不住了。刚上了马车,她便倒在了明玉怀里,宫中最好的医官还是郑煊,找任何人不如找他,阿五把苏暮雪送回梅园后,便驾马去寻人了。两个时辰后,郑煊朝服未换,匆匆赶去了梅园,看诊,诊治,施针,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停下。苏暮雪转醒,看是他,眉眼弯弯,脸含笑意,“晏州,你来了。”听到她唤他,郑煊才安下心,轻声应:“是,我在,你安心睡。”言罢,苏暮雪还真睡了,再次醒来已是天黑,郑煊不在,明玉说,他被急召进宫里了,好像是陛下身子不适。苏暮雪听后只是淡扯了下唇角,用晚膳时比昨日多吃了两口。明玉笑着说道:“还是郑公子的药管用,你看小姐都多吃了些。”苏暮雪淡笑不语,倒不是郑煊的药有多管用,而是,老天爷是公平的,那人让她痛了,所以老天爷也惩罚他痛。如此,甚好。萧安辰的痛是真的很痛,身体像是被生生撕裂,心也是,好像有刀子在戳,一刀一刀。痛极时他猛然睁开眼,一把挥掉了杜春刚刚熬好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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