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早春的风中,一树一树闪着光,大地回暖。
“真快啊!”
方锐推开窗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六年中,方漓抽条般成长,开始懂事;三味书屋一茬茬的学生散入大虞,开始他们的辉煌。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在一岁一岁地衰老,不过,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在这个并不算‘山河无恙’的世道,已颇为难得。
至少,她们自己是庆幸的、珍惜的、满足的。
“在这万物生发的季节,却也有迟暮枯朽。”
方锐抬手,接住一片度过寒冬,凋零的老叶:“算算时间,周兄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
周府。
“我要死啦!”
周长发对着方锐说道。
上三品武者,有着敏锐的武道直觉,能相对清晰地感知自己大限。
“爹!”
“爷爷!”
……
其中一个儿子,更是跪下磕头,乞求方锐:“方神医,求您再救一救爷爷吧!”
方锐沉默着微微摇头。
周长发的身子,早已如破漏的筛子,在他的修修补补之下,能坚持到今日,都是奇迹。
继续修补,以他的医术,倒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可奈何,周长发自身已油尽灯枯。
“好了,别为难方锐了。”
周长发对子孙们摆摆手:“该交代你们的事情,早已交代过了,这最后的时间,就让我和老朋友叙叙旧,说说话吧!”
他驱赶走了儿孙,兴致勃勃带着方锐,去看自己的棺材、寿衣,还笑着询问,它们是否好看。
最后。
周长发带着方锐转悠到了门口,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想看看外面,毫不在乎形象地直接坐在门槛上,就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儿。
“从前,周兄还和我说过,越老怕死的,怎么,如今不怕了么?”方锐问道。
他知道的,周长发早已不避讳谈论生死,自然也无须顾忌。
“怕,又不怕。”
周长发颔首,又摇头:“也怪啊,从前是怕死的,可事到临头,反而不太怕了。”
“就像:当初我担心做不好神捕司司正,可等到真的上任,才发现,也就那样。”
“说来,我这一辈子,风光过,做过一府的神捕司司正,大权在握……也曾被人算计过,见识过人心鬼魅……最终,还能安稳落地,退下来,落一个体面,得一个善终……”
“也算是值得了啊!”
他说着,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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