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个时候,阿朝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弱势。
她还和幼时一样,无法无天只是有赖于他的宠溺,内里还是纸老虎,刻在骨子里对兄长的敬畏这辈子难以磨灭,而明面上力量与体型的差距更是只能让她屈服。
谢昶只是想让她深深记住他的话,用他自己的方式。
最后她哭得瑟瑟发颤,双手紧紧攀着拔步床的镂空,被他逼着哽咽出声:“好……好……”
“哪里好?”
“哥哥……伺-候得好。”
次日的寒衣节秋祭,一派风平浪静。
袁辉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自然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刺杀,谢昶出事,他也难辞其咎。
何况谢昶这边按兵不动,袁辉也不知他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一切都只能从长计议。
神武门外。
谢昶坐在马车内,翻看袁辉这些年的履历,忽然察觉什么,抬眼吩咐道:“回去知会夫人一声,让她自己先用晚膳,不必等我。”
宿郦颔首应下,立刻派人回府,自己则在御花园附近暗中观察。
等到夜幕降临,御花园果然有了动静。
今日是寒衣节,不但宫中举办祭祀大典,寻常百姓家也有烧献逝者的习俗,用五色纸裁剪寒衣,装进塞满纸钱的包袱里焚烧祭奠,称为“送寒衣”。
宫中为防走水和招鬼上身,向来禁止宫人焚香烧纸,可宫女太监们大多贫苦人家出身,入宫多年,还未彩衣娱亲以尽孝道,父母亲人就已离世,因此每年的清明、中元和寒衣节,总有宫人在御花园烧纸祭祀,屡禁不止。
冯永昨日听闻周璧月已逝世三年的消息,整日下来浑浑噩噩,就连今日祭祀大典陪王伴驾的差事也都一并交给了手下稳妥的宫监。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冯永才偷偷摸摸抱着包袱来到御花园。
今日一整日,他都在屋内准备这些,空缺的整整三年,不求这一日能够补回,但求她在地下不会缺衣短银。
御花园的鱼池边有一块隐蔽的空地,冯永燃了火折子,一边为她烧纸衣,一边抓着大把的纸钱银锭往里扔。
火光烧灼着眼瞳,冯永跪坐池边,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袁辉这些年对你如何,连你的死讯都瞒着我,其他的呢,他说你在他身边过得很好,我如今却也不知到底有几分真假了。是我没用……倘若早知你离世,我必定求神拜佛,想尽办法让你在九泉之下安息,我能做的不多,至少也会让你在下面过得好一些……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御前红人,袁辉如今是正三品的指挥使,见了我也得点头哈腰,可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宿郦藏在灌木丛中,能够清楚地听到他低声的呢喃,这辈子铁树都没开花的人,硬是从这三言两语中品出了不为人知的情愫。
难不成,这冯大监一直对周璧月有意?
因他是个阉人,不能人道,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出宫嫁给旁人?
联想起昨日他与袁辉的对话,连袁辉的指挥使之位都少不了冯永的推波助澜,倘若只是为了周璧月过得好,才想尽办法提携她的丈夫,那么冯永对周璧月的这份情,不可谓不深了。
岸边人情难自抑,泪眼滂沱,肉眼可见的可怜,宿郦看了眼自己这身披头散发、白衣飘飘的装束,知道就是这时候了。
忽而夜风起,面前的火堆顷刻吹熄,冯永浑身一抖,恍恍惚惚看见一道人影从水面飘来,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谁在装神弄鬼!”
冯永吓得腿软,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又因夜深人静,在宫中烧纸终究有违宫规,不敢高声喧哗,口中喃喃地喊着一个名字:“璧月,璧月,是你回来了吗?”
满目空空荡荡,女人的哭声细细碎碎飘散在波澜微生的水面和窸窸窣窣的草丛,“是他害了我,你快来救我,救我啊……是袁辉害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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