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春对娴妃点点头,表示心中了然,抬脚往前走去,四周嫔妃慌忙让路,并福身行礼,来到郑嬷嬷面前,她关切道:“听闻太后抱恙在身,可有请太医瞧过?若是没有的话,本宫现在就遣人去请袁太医过来。kanshuboy”
郑嬷嬷给她行了礼,回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已请太医把过脉,说是风邪入侵,若想痊愈,服用汤药之外,还须安心静养,是以奴婢这才斗胆将来请安的各宫主子拦了下来。”
程三姑娘没了,太后的如意算盘没打成,程家人那里想必也不会有好脸色与她,宫里的老太妃与嫔妃们都在暗地里看笑话,这病八成是被气出来的,魏黎春心里敞亮的很,同时亦有些庆幸,自打垂帘听政之后,便未与太后碰过面,今个来请安,原是免不了一顿严厉斥责的,她虽然不惧怕太后,但又不能公然顶撞,与之周旋可谓劳心劳力,实非她所愿也。
魏黎春转过身,对众嫔妃说道:“既如此,大家就先回去罢,待太后身子大安后,再来请安不迟。”
“是。”众嫔妃冲魏黎春微微福身,齐声道:“臣妾告退。”
打发走了她们,又对郑嬷嬷叮嘱了几句:“嬷嬷这些日子多劳累下,务必好生照料太后,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遣人来寻本宫。”
郑嬷嬷堆笑道:“娘娘日理万机,还这般惦记着太后,这份孝心阖宫上下可是独一份的,奴婢定会替娘娘转达给太后。”
这世间的婆媳关系,自来便是水火不容,甚少有相处愉悦的,做媳妇时被婆婆百般刁难,终于熬成婆时,又可了劲的压榨媳妇,全然忘记了当初自己所受的苦,小门小户如此,大户人家也不例外,只不过面子工夫做的好,外人看来一派祥和,背地里却是暗潮汹涌,吃了暗亏而又说不出口的事情比比皆是。
魏黎春从前就没少吃太后的暗亏,最严重的一次,气的险些没保住腹内怀着的太子,对于这个婆婆,若说到孝心,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不过是做些不费力气又挣脸面的事情罢了。
“为人子女的,孝顺父母乃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嬷嬷夸。”魏黎春谦虚的笑笑,自然又被郑嬷嬷一顿好夸,耽搁了好一会工夫,郑嬷嬷这才抬头瞅了眼天色,对魏黎春福身道:“这会子怕是汤药已经熬好,奴婢得回去服侍,就先行告退了。”
魏黎春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慈宁宫的朱红色大门后,也转过身,对朱槿道:“咱们也回罢。”
朱槿将她扶上辇驾,自己却没上来,抬高了手遮在眼前,朝远处眺目远望,片刻后说道:“是寿王府的马车,想必是寿王妃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
寿王岳临株早年跟随岳临柟远征高丽,替岳临柟挡了一箭,箭毒侵入筋骨,伤口虽经太医诊治后痊愈,但却自此落下残疾,无法像从前一般行走自如,岳临柟感念其救命之恩,封他为寿王,属地在江南最富庶之地,并破例让他留京,且总领内务府职务。
既有权又有势,还深得皇上宠爱,这样的一个王爷,大婚之事原本是件容易事,有的是世家闺秀可以挑选,然一则他腿脚有疾,二则当年储位之争,先皇十多个皇子,或被杀,或被囚,即便那些安分守己的,也被远远的赶去地处荒凉的封地,其中包括太后亲出岳临柟同胞的安王,朝臣们对岳临柟的冷血残酷颇为忌惮,生怕将自己女儿嫁与寿王后,哪天寿王不经意间忤逆犯上,自己全家都要搭上性命,是以岳临柟要为寿王选妃的消息一传出来,各世家大族的家主们便纷纷给未出嫁的嫡女订了亲事。
岳临柟雷霆震怒,铁了心要处置这些胆大妄为之徒,太后也颇为气愤,少不得在一旁火上浇油,最后还是被大金后给劝了下来,她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强娶了那些出身尊贵的世家嫡女,她们心高气傲的,保不准会给寿王气吃,况且于寿王的名声也无益,咱们是要给他娶个王妃好能照顾他的,不是给他添堵的。”
对于大金后这番话,岳临柟起初不以为意,觉得妾室出的女儿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寿王,待过了些时日,却又觉得大金后说的十分在理,寿王这样的身份,门当户对是谈不上了,联姻也是没必要的,无非是娶个愿意与自己同甘共苦的人,过些可心的日子罢了。
挑来拣去,最后定了敬国公家长房庶出的三姑娘颜初柔,母亲是小门小户的良家子,祖上也曾出过几个举子,往高处说那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只是这三姑娘五岁多便没了母亲,跟在嫡母身边讨生活,常年小心翼翼,人就变得有些畏畏缩缩,便是时来运转作了寿王妃,也总是浑身的小家子气,平素没少遭太后白眼。
而这敬国公,恰好是魏黎春的外祖,颜初柔虽是庶出,但论起辈分来,魏黎春得喊她一声表妹,只是前世时她只顾吃斋念佛,与这表妹并无深交,不过宁王造反之时,却对此颇为忌惮,刻意煽动流民在保定府闹事,将寿王牵制在那里。
“扶本宫下去。”魏黎春伸出手,朱槿忙上前搀扶,人在辇驾前站好时,寿王府的马车正好停下来,车夫放了脚踏在马车旁,紫菀上前将颜初柔搀扶下来,福身道:“奴婢给寿王妃请安。”
这边朱槿也跟着福身,颜初柔忙叫她们起身,然后快走几步来到魏黎春面前,半蹲身道:“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弟妹不必多礼。”魏黎春上前将她搀扶起来,颜初柔抬眼朝慈宁宫的门口看了一眼,惶恐不安道:“王爷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早上又吐了药,臣妾一时走不开,拖到这会才进宫,怕是要被太后责怪。”
魏黎春拍着她的手背道:“太后也病了,今儿来请安的人,都被郑嬷嬷挡了回去,谁也没能见上面,弟妹这颗心就放回肚子里吧。”
颜初柔舒了一口气,这副模样,倒是与魏黎春方听闻太后抱恙时如出一辙,不由得引得她莞尔,想到寿王的病情,又询问道:“寿王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颜初柔闻言叹气,愁眉苦脸道:“大夫换了十来个,药也吃了足有一箩筐了,可都不见好转,真是愁煞人。”
前世时寿王这次风寒之症,一直缠绵病榻大半年方才痊愈,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俱都无奈可耐,民间的所谓“神医”也请了无数,最后都摇头叹气的离去,寿王受够了汤药之苦,谁劝也不听,宫女端来的汤药都被他砸掉,本以为熬不过当年的冬天,可他不但熬了过去,还渐渐好起来,来年春暖花开时,已经能坐在内务府理事了。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太后将其归结为佛祖保佑,跟着也信起佛来。
魏黎春安抚道:“寿王习过武,身子骨又向来强壮,区区风寒根本奈何不了他,弟妹也不必过于忧虑,且放宽心,好生照料着便是。”
“借娘娘吉言。”颜初柔忙福身道谢。
魏黎春又询问了一番她的儿子与女儿的情况,颜初柔一一的回答了,有关太子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想劝慰几句,可又怕自己嘴笨,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惹魏黎春不悦,只得假装不知。
眼看日已近午,朱槿在旁插言道:“娘娘,到了该传膳的时辰了,若是要留寿王妃用膳的话,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吩咐他们多加几个菜。”
颜初柔忙道:“臣妾府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等着,只怕不能陪娘娘用膳了。”
“行,那本宫就不留你了。”魏黎春也不勉强,亲自将她扶上马车,隔着半面车帘,说道:“得空再进宫来陪本宫说话吧,咱们表姐妹一场,又嫁了亲兄弟,可不能疏远了。”
颜初柔自来被人漠视轻慢惯了,对出身尊贵又身居高位的魏黎春向来敬而远之,不料近距离接触下来,却发现她毫无半点架子,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不由得有些感动,闻言应道:“待王爷大安后,臣妾便进宫给娘娘请安。”
若想大安,恐怕还要等上很长一段时日了,魏黎春对此不便明言,只笑着点点头,然后退后一步,紫菀上前将车帘放下,主仆三人目送马车驶离慈宁宫后,这才上了辇驾回长春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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