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了,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们睁开眼,反反复复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一向吃得好、睡得香的少年,失眠了。
破落的客栈中,满地的骨灰坛。
鱼怀隐坐在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一个不小心垫着桌腿的石头移了位,他摔下去惊动了这一地祖宗。
看着面前的肉身,鱼怀隐微微张口,吐出了一阵阴风,吹去自己脸上的灰尘。
大概是受了重伤,又泡了水的缘故,此刻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甚至带着些幽绿,跟古井旁那发了白霉的青苔似的,着实不太好看。
可待阴风拂过,被火烧断的杏色发带随风坠落,少年束着的青丝散落开来,遮住了英气的眉骨,只露出较为阴柔的下半张脸,乍看之下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鱼怀隐仔细打量了一番,如今这幅新皮囊,大概有些理解,阿若为何想要收他为魂奴了。
同时也不由感慨,鱼怀隐这辈子过得的确不太好。
在他没来到这个世界前,过往的多少年月,这人都是傻的,十九岁也本该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的命真的不好。”鱼怀隐轻叹了一句,不知是在说原来的那个人,还是他自己。
指间燃起了一小簇鬼火,想了想,鱼怀隐又将它给吹灭了。
看来还是不回魂的好,刚刚黑娘教了他如何进入肉身的方法,只是这具身体现在伤痕累累,动一下都好似忍受刀山火海,哪有现在这般自在逍遥。
不过这长日漫漫,就这么呆着,未免无聊了一些。
这般想着,墙角的一个骨灰坛无风自动,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一个翻身骨碌到他的面前。
“娘说了,到了白天还不睡觉的孩子,是不乖的,会被鬼抓走的。”
听声音是个牙都没长全的娃娃,说起话来有些漏风。
不过鱼怀隐却是被逗笑了,心道你自己不就是小鬼吗?
同时也起了怜爱之心,用着阴森森的口气吓唬道:“那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睡,我看你就是那个不乖的孩子,阎王派我来抓你了。”
“嗷——”说完,鱼怀隐还装模作样的鬼叫一声,吓得骨灰坛跳了一下。
“怎么害怕了?”
“有,有一点……”娃娃奶声奶气的回答,越发觉得坐在桌子上的漂亮哥哥有趣。
“那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但是你要乖一点,不能再发出声响,吵到还在睡觉的叔叔阿姨好不好?”鱼怀隐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娃娃也用蚊子般的声音回应。
“从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荒废了的兰若寺,里面住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鬼姐姐,名叫聂小倩……”
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炊烟渺渺,弦月初上,坛子里的众鬼都现了形,才算作罢。
再见黑娘,她的背后多了一个黑色的包袱,装的尽是这些年来收集的魂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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