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只惊走飞去。86kanshu暗忖,我今日运气真好。刚往回走,遥望峰崖上面老松下有两条人影闪动,料知王媳所说两人已到崖上,既在上面对坐,师父多半在内,这一喜真非小可,也不再顾别的,匆匆采了几只山桃,提了山鸡,边吃边往回跑。快要赶到,忽想起崖顶甚是干净、如在上面烤鸡,烟火熏的,灰尘狼藉,用柴用水也不方便。好在师父决不会走,身边带有小刀,不如就在崖下洗剥干净,将鸡烧好再送上去,一举两便。幼童心性,还恐师父先看出来,轻脚轻手先将鸡皮剥掉,去腹洗净,用树枝撑好,乘着晚风斜阳晾干水气,再往附近斫些枯树松塔柏叶之类,回来将火点燃,连熏带烤将鸡肉烧熟,就原枝穿好,乘着热香赶上崖去。
还未到顶,便听上面有人笑说:”哪里来的烤鸡香味?想必下面有人烤鸡,我去看看是谁。如是山中土人,买它两只来吃也好。”旺子方想,上面两人还不知道,另一人不知是否师父,忽听一人接口拦道:”老五,你不要忙,人家送鸡来了。”旺子听出二人均非师父口音,心虽失望,但想此是师父常来之所,便不是他,也是他的朋友,怎么也能问出一点信息,仍往上面赶去。到顶一看,见那两人一个年约六旬,颔下无须,塌鼻突唇,一双三角眼,形貌枯瘦,带着一脸好笑。另一人看去年纪不大,中等身材,貌相凶恶。旺子年轻,识人无多,虽看不出这两人的来历心性,不知怎的心生厌恶。暗忖,师父初遇时看去也和常人相同,因其有心相试,只管说话无理,但那辞色仍是使人可亲,不像这样神气。这两人虽都带着一脸笑容,穿得也颇整齐,为何看去不大顺眼?心中寻思,呆得一呆。矮的一个已先笑道:”你这娃儿哪里来的?天已黄昏,小小年纪,如何孤身一人在此烤鸡,又到这崖上来?可是想卖与我们么?”
旺子先想由这两人身上打听师父下落,何时前来,忽然回忆王老汉平日警告,遇见生人必须先探明他姓名来历,方可露出你师父姓名之言,心方一动。恰巧对方开口,见师念切,脱口答道:”我正为二位大叔烤来的,请随便吃吧。”矮的一个见那山鸡甚肥,烤得又好,香气扑鼻,不由馋吻大动,随手接过,拿起一只撕开便咬,又递一只与同伴。
瘦长子自一见面便朝旺子上下打量,似在想事神气。先想不接,后见那鸡热气未退,香喷喷的,也动了馋吻,一面接过随手撕吃,连夸了两声鸡好。见还剩有两只,笑说:
”老三,你问三不问四便吃人家东西,可知这娃儿的来历么?”那叫老三的矮子笑答:
”管他什么来历,至多对头派来,知我二人在此,故闹玄虚,这好肥鸡我们吃了再说。”
随向旺子道:”这鸡还有两只,你也吃一只,吃完我们还有话问呢。”
旺子人本机警,对那两人虽极恭敬,暗中却在留意察看,闻言心又一动,越看那两人越不对心思。觉着凭师父那样剑侠中人,他的朋友神情言动必与相同,如何这两人说话神气都是那么说不出的讨厌,是何原故?所说对头不知是谁。我还是小心些好。心正寻思,觉这两人年岁相差,不应是弟兄相称,怎么一叫老五,一叫老三,彼此全没一个长幼?
忽听瘦长子笑说:”你猜得不对,虽然这样高峻的峰崖,他一个娃儿不应容易上下,身法又快,使人疑心。但他并未得到对头的传授,就算对头,知我弟兄不会以大欺小,况又送礼而来,断无给他吃亏之理。但是这厮何等心高好胜,武功如无根底,不得他的真传,决不使其出来现世。这娃儿明是穷苦山民之子,不知受了何人指点,看出我们形迹,特意借此进身。方才我在北峰闲眺,曾经见他上下峰崖两次,身法颇快。先也疑是对头徒弟,因你心粗气盛,未对你说。方才他在下面烤鸡,我早看见,正想吃完这点酒下崖询问。刚看出不是对头家数,跟着他便寻来。来时我在山口外遇一开酒店的老汉,好像昔年纵横山东路上那个金八,后在酒店门外见一村妇,脚底颇有功夫,曾在后面朝我二人注视,也许这老少两人教他寻来,不信你问,这娃儿之来必与那老少两人有关。”
叫老三的笑答:”老五此言有理,这样无因而至,又是一个村童,必有原因。”随问旺子:”你叫什么名字,何人教你寻来?”
旺子一听对方连王老汉都不认得,料非师父至友,还恐对方故意相试,早打好了主意,听完答道:”我叫旺子,是个孤儿,就住在山外土窑里面,日常无事打些野味,掘些山粮,卖来度日。这崖顶瀑布好看,有时打得野味必在下面烤好,拿到上面来吃,并不知道有人。后见二位大叔在此饮酒,这崖太陡,这里除了我从未见人上过,觉着希奇,又听说要买鸡下酒,心想,不花本钱的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正好请客同吃,还有趣些。”瘦长子接口问道:”你可是见我二人本领好,想拜师么?”旺子答道:”我有一位师父,只是见过一面,打算拜他为师,人已不见,业已盼望了半年多,一直未来。
我已决定,遇见这位大叔便做他的徒弟,别的师父却不想拜了。”
瘦长子便问:”既不想拜师,为何送我鸡吃?我们要寻一人,你见过么?”旺子便说:”每次打来野味常时请客,虽有卖钱时候,必须为数较多,还要缺食之时。今日实因腹饥,打算烤吃一两只回去,不料无意之中打到四只,打算吃上两只,再带两只送人,恰巧二位在此,又听这位说香,故此奉送。这一带的人我都认得,你打听的人是什模样?”瘦长子随说那人形貌,前有约会,本定重阳节前来此相见,日前有人在天水附近与之相遇,料其早到,特地赶来。旺子一听对方所说正是师父铁笛子,笑答:”我想拜的师父正是这位老人家,可惜去年只见到他一面,当时没看出他的本领,人走之后方始醒悟,为此每日盼望。二位大叔是他朋友,如能引我往见,那真感谢极了。”叫老三的闻言二目立闪凶光,方要开口,被瘦长子止住,微笑问道:”你如寻他不到,拜我二人为师如何?”
旺子原因王媳指点,心有成见,明已看出对方不是善良一流,一则年幼无什识见,二则对方并未有什凶恶举动,拿他不准。先想不说,万一真是师父之友,岂不怠慢,错了机会?说了又恐遇见对头。因听对方口气不会以大欺小,。故意如此说法。如是师执之交,便可表示拜师诚心,否则,双方只见一面,拜师不过自己心愿,并非真的师徒,也不致因此受害,说时暗中留意二人神色,见瘦长子还是那么一脸诡笑,另一个却是目射凶光,面现怒容,立时明白了两分,表面装不知道,从容应答,神色如常。话刚说完,叫老三的已先怒道:”你这无知蠢娃怎不识抬举?”瘦长子拦道:”这也难怪,我们吃了人家的鸡,不应再说什话,至多过了重阳节,他看出双方高下,自然后悔。这娃儿颇有志气,人也聪明,好汉不怕出身低,放羊放牛有什相干,不能都和你徒弟一样,暂时无须勉强。”随问旺子:”我们不能白吃人的东西,还有两只鸡你一同卖与我们吧。”
旺子天性刚直,已听出对方是师父的敌人,如何肯卖?就这样,仍想探听师父下落,何日能来,假装糊涂,笑道:”我不要钱,肚子正饿,这两只要留来自己吃了。我想拜师和盼过年一样,如肯说明我师父住处,是否还要来此,我便情愿饿上一夜,都送你们;否则我回去没有吃的,如何全数送人?”叫老三的刚怒喝得一声”蠢娃”,叫老五的瘦长子已先拦道:”老三就是这样毛包,我们已差不多吃饱喝足,何必让对头日后说嘴?
给他几个钱打发走吧。”叫老三的正回手取钱,旺子忙说:”我不要钱,鸡也情愿奉送,只请说出我师父的住处姓名便了。”叫老三的怒喝:”你既想拜老狗为师,莫非他那外号铁笛子还不知道?”
旺子闻言大怒,忍气问道:”你说那人是我未磕头的师父,如有本领当面寻他,为何背后骂人?”叫老三的越发大怒,怒喝得一声”驴日的”,身方起立,瘦长子把手一扬,旺子立觉身边有一股急风往横里扫过,人便归座,随听笑道:”老三不可这样,这娃儿有此诚心毅力也颇难得。不肯要钱,留点人情也好,由他去吧。”随又对旺子说:
”铁笛子未必肯收你做徒弟,大约中秋前后到重阳节为止必来赴约,不妨来作旁观,我们决不伤你。如先见他,可把今日之事一说,叫他往朱砂场送一个信,了那二十三年前一场公案,就会对你说了。”旺子便问:”你二人贵姓?”叫老三的怒道:”见了你师父自会知道,谁耐烦与你这样蠢娃多说!”
旺子看出那人凶横可恶,再与斗口定要吃苦。那叫老五的虽然始终诡笑嘻嘻,口气和善,那一只三角鬼眼始终注定自己,隐藏奸诈,也决不是什善良人物。尤其方才用手去拦同伴,隔着好几尺远一块磐石,手并不曾上身,也未见怎用力,便听呼的一声掌风,对座的人好似被他逼住,立时坐倒,神气颇不自然。他们是自己人,有话好说,就是防他打我,不应如此着急。那掌风又劲又急,极似王老汉所说八步劈空内家掌法相同,可见此人更是厉害,何必吃他眼前亏,立将所剩两鸡拿起,走到崖口。因对方白吃了两只鸡,还要背后骂人,骂的又是每日心心念念的师父,越想越气,仗着近来练了轻功,崖势高陡,下时更加轻快,以为对方追赶不上,正想转身说上几句气话,稍见不妙,立时连纵带跳往下逃走,忽听叫老五的瘦长子笑呼:”回来,我有话说!”旺子因瘦长子虽然也是师父对头,老是那么笑语温和,也未出口伤人,不便向他发气,心却不愿回去,装未听见。方一迟疑,想说什么话好,猛觉急风飒然,夕阳残照中似有人影一闪,心疑有人追来,刚慌得一慌,待要避开,瘦长子已立在身旁,笑道:”我二人决不欺你,只问你几句话如何?”
旺子心想,他虽师父对头,人却和气,反正我打他们不过,不如借此机会说那驴日的几句,气愤愤说道:”年纪大小都是人,我好心好意请你们吃鸡,你那同伴为何出口伤人?我师父就算是他对头,也等见面之后再说,我又不认得他,师也未拜,怎么连我一起恨上,一口一句蠢娃,分明以大压小,欺我年幼力弱。此时我打他不过,要我的命都行,决不输口,他打也不还手,是好的,说出姓名住处,过个三年五载,等我拜了师父,学好本领,我必寻他,一分高下曲直。”话未说完,瘦长子一面伸手向后一摇,接口笑道:”他就是这样暴脾气,你小小年纪,这样刚强,我真喜欢。空话不要说了,幸而有我在此,便是三太爷见你年小,又不知我二人来历,一心想拜铁笛子为师,听人背后议论,娃儿家的性情自然有气。他虽因你无礼发怒,也决不会伤你;如遇别人,你这条小命就真的难保了。本来我有好些话说,看你此时神气正恨我们,说将出来你也不听,将来再说也好。我只问你,山口开酒店的老汉姓名,他家共有几人,可有儿孙,有一少年村妇是他什人?”
旺子早得王老汉指教,脱口答道:”他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好人,人都叫他王老汉。
有两个儿子,均在天水会宁一带贩药材做药夫子,只媳妇在家,帮他开酒店。这两弟兄年近四十,常时往来本地,他家在此住家已有几十年,人是再好没有,你问他作什,莫非也是你们两人对头?”瘦长子见他答话不假思索,辞色自然,听完想了一想,笑问道:
”你才几岁,他家在此住了几十年怎会知道?我们和他无仇无怨,不过见那村妇像个会武功的,随便问两句。”
旺子原知道王老汉当年是江湖中人,先已听出对方口气,先问明了村妇年貌,故意气道:”她便是王二嫂,她爹她哥都是本山有名猎户,去年弟兄姊妹三人曾在半日之内打杀一狼一豹,我们都恭敬她。人虽大方,却极正派,前有坏人酒后说了两句疯话,差一点没被她打死。你这老汉偌大年纪,打听人家女子作什?她家由王老汉的爹起就住在山口里面,单酒店就开了二十多年,我爹在日和他是酒友,常时谈起,怎不知道?天已不早,我肚皮饿,要回去了。人家虽是女子,她公公年老无力,她娘家爹和两个哥哥却不像我年小好欺呢!”瘦长子笑说:”我另有用意,你这娃儿不要误会。”
旺子已假装气愤,转身就走。虽是连纵带跳往下急驰,王老汉所传身法却不使出,装成平日用心熬练出来的本领,并非有人传授。到了半山,正觉装得颇好,又料瘦长子必在崖上窥探,头也不回,正要顺坡而下,隐闻上面笑说:”这娃真鬼,看他多会做作!”心想,这两对头是何来历,老的更是好猾,他曾打听王老汉翁媳,莫要有什恶意,不如赶紧回去送信。因自己怎么装腔也瞒不过对方双目,又忙着回家报警,到了山下连鸡也忘了吃,一赌气索性施展轻功,加急往前飞驰。
前面不远便是岔道,一条是来路,一条是往梧桐冈附近打猎的谷径,仿佛一个人字的尖端,当中隔着一片峭壁。再往前去,转过昔日放羊之地便是出山大路。正走之间,忽听隔崖谷中笑语喧哗之声,人数甚多。这条路常有猎人药夫子成群来往,回来都在日落黄昏之际,旺子见惯无奇,心又有事,不曾留意,只管朝前急驰,不料谷中那伙人成群赶出,当头恰是十来个手持刀枪、肩挑灌兔山鸡之类的猎人,业已走在前面,双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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