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源拎着提前准备好的酒登门。
光线不太好的屋子里坐着个矮小的老人,穿着黑褂,头上戴着英雄结,沉默地抽着水烟。
方清源小时候觉得他很高大,大家都说他种地厉害,能测风雨。
父亲逢年过节要带着他来送东西,让他好好站在这个似乎从来没变过的屋子里背篇课文。
他是老人家看大的。
古老这人,一生传奇。
云滇市的农科所,从设立初始就聘请他为顾问,虽没上过几天学,但老人家靠自己在地里的经验,给所里的工作做了很大贡献,自学普通话和汉字,入了党,至今仍能下地,最喜欢的事是和所里的年轻人一起去地里转转。
方清源的寒暑假只要有回来,大部分时间也是跟在古老身边,用双脚走遍云滇的每一块田,每一座山。
出国之前,老人家蹒跚而来,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好好学习,把外国人的东西都学会才能回来。
大家都觉得古老风趣,只有方清源自己知道,那是殷殷期许。
是老人家经历这一世纪的风雨,最执着的事。
他还记得,自己从国外回来那年,第一眼都没认出已经缩得直不起腰的老人。
但老人一眼认出他,从没见他那样高兴过,但说的却很少,只有一句:“回来就好。”
方清源把酒放下,立在桌边。
老人眯着眼看了看,没碰这贿赂,只问:“你是不是昏头了?”
两人说彝语,也是爷俩透个心里话的意思。
不管街上的人怎么高兴,古老却一点也不看好,那么聪明的小子,怎么就这样一头栽进去了?他去单位找,去学校找,彤家那个女娃支支吾吾想糊弄,一看就是和那个外面来的美术老师出去了。
“老师,我们喝点酒吧。”方清源说。
古老一愣,他就没见过这孩子喝酒。
方清源对这个屋子很熟,拿来两个土陶杯,老人家满是斑点的手推了推,让他倒满。
方清源仰头咽下。
再倒一杯。
酒很烈,他觉得苦,可想起云潆,又觉得没什么苦是吃不下去的。
“她是个好姑娘。”方清源说。
古老吸了口烟,脸蒙在烟里:“我听所里都在传,她是犯了错才过来避难的?”
“不是,那不是她的错。”
“她是要留下来?”
“不,她会走。”
古老喝了口酒:“那你呢?”
天生扎根在这里的一棵树,挪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怎么活?
方清源却不犹豫:“我在找合适的机会。”
古老气得不行:“阿措阿源征林,你糊涂!翻过年评正高,走去哪?现在这点风言风语就能让你栽跟头!名额就那么点,多少人等着看你好戏!以后呢?处不来你怎么办?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不重要。”
酒精让他喉舌滚烫,这话斩钉截铁,一时叫老人家不知该说什么。
“你父亲……”
“他走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而我会做完我该做的事。”
夜渐渐深了。
云潆等啊等,没等到方清源,不放心,干脆去宿舍找他。
就这么上下两层楼,她刚走了几个台阶就听见二楼方清源的同事在议论他,街上不玩手机的爹爹嬢嬢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网上的照片你们看了吧?真没看出来,咱方所还有这本事,我听说那个美术老师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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