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力回答了秋白的问题,却又因为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疼痛,痛得弯下了腰,只能倒在地上。
满是冷汗的额头靠在桌脚上,木制的桌脚硌得步惊川额头生疼,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此刻他独自一人在长衍宗之中,院中除了他外,并无他人,一切都只能靠着他自己硬挺过去。
此刻他才理解了,为何那时秋白如此想要陪伴他。即便秋白在这处,这疼痛也须得他自己挺过来,可若是有人陪着,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秋白迟迟等不到他的下一句话,听着步惊川急促的呼吸,不由得有些焦急,“我现在回……”
“不必。”步惊川勉力打断了他的话,“此时星斗大阵出事……必然不止这一件事,白虎域是道修的第一道防线,你看好白虎域,比什么都重要。”
秋白在通讯符的另一边急得团团转,“可你的死咒……”
“左右死咒不会要我的命。”步惊川说着,“你回来也帮不了我太多,这些……是我必须接受的命。”
他此刻无暇看自己的脸色,否则他会被自己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一跳,他的唇上因为过度的疼痛早就失去了血色,泛着青,可他仍是启唇,一字一句道:“我的师父们当初既然为我设下这个死咒,我也该去解决它。”
这死咒便像是一个他无可奈何的病灶,他不知它何时会发作,因此终日惶惶。不止是对秋白,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若是这死咒永远都无法被他根除,那么他又该如何与秋白交代?又该如何承诺与秋白长相厮守?
他不惧死亡,却不愿接受无法被自己掌控的命运。他也不愿再叫秋白过那种无休无止等待他的日子,更不愿叫秋白如那空白的千年中一般,只能孤身一人。
他们靠着那薄薄的通讯符箓,听着彼此的呼吸声,直到步惊川胸口的疼痛散去。
“我回一趟北斗星城。”步惊川察觉那疼痛消退了些许,他终于有空开口道,“不光是为了解决星斗大阵的问题——这死咒,我是时候该和它做个了断了。”
风雨飘摇·零三
这死咒对于步惊川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枷锁。
那是师父们对他防备的映证,更是师父们对他表面信任之下埋藏的疑心。不论对于东泽还是步惊川而言,那都是一切不信任的凭据。
仿佛他只是一个被人打上了烙印的工具,仿佛他们都在等着这烙印生效的那一天。
可如今,这工具有了私心,不再安于被控的一生。
山间密林之中,盘腿而坐的步惊川睁开了眼。他前些日子从长衍宗出来,已经赶了两日的路,很快,明日他便能抵达北斗星城了。
或许是察觉到他与北斗星城越来越近,那死咒也不再时时闹腾,只不过,这死咒似乎不甘于将掌控权完全地交出去,因此还会时不时地作用一番,仿佛是在警告他,不要有不臣之心。
步惊川方才便是停了下来,捱过了一波死咒的发作。
万幸,长衍宗通往北斗星城的路是在道修地界的腹地,这处鲜有魔修造访,因而若是他身上的死咒发作,出现意外的概率也不高。
他知晓,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秋白知晓他要去北斗星城,提前支会了陵光,才为他清理出这样一条连道修都不曾出现过的、畅通无阻的路。
这多少是秋白的一片心意,步惊川发现,自己其实也是挺喜欢这种被人护住的感觉。
他伸手在自己的心口上按了按,只觉得那几乎要攫取他整个人感官的疼痛似乎已经消散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继续走。
“不多休息一会儿吗?”秋白担忧的声音从通讯符另一边传来,他听到了步惊川起身的动静,可他也清楚,步惊川前不久才捱过一阵死咒的发作,如今状态肯定称不上好,“你这死咒已经发作完了么?”
“眼下已经没事了。”步惊川温声道,他知晓秋白远在千里之外,不能来到此处陪同他,因此心中才格外焦虑,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要叫秋白提心吊胆半天。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秋白,只能不停地同他说:“我没事了。”
秋白那边传来了躁动的声音,似乎是秋白原地转了几圈。
等到秋白稍稍冷静了些许,秋白才开口道:“可是我现在看不到你,我很担心。”
他的声音中有些委屈,像是他小时候还在同东泽撒娇那般。
“我也很挂念你。”步惊川勾了勾嘴角,道,“若是这次死咒解决了,星斗大阵也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我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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