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大赦天下成了皇族一个手段。固然也有利的地方,但是在沈怀楠看来,若是说坏处,却也能呈述几个时辰的。
沈怀楠跪在地上,两边有老臣坐着,上有皇帝俯视,左边还陪跪着一个太子,此时,众人俱都看向他。
太子用胳膊肘去杵沈怀楠,低声呵斥,“你快认个错!”
父皇砸人,可是真砸人啊。老五之前就被砸伤了。
如今父皇可是用花瓶砸沈怀楠,虽然目前他脑袋没有受伤,但是沈怀楠跪着的四周都散落着被砸碎的花瓶碎片。
这只要挪一挪,沈怀楠的腿就不要想要了。
太子没想到沈怀楠这么犟。跟头牛似的!
少不得他来替这种不省心的臣子擦屁股。
他叹气,就要说话,就见父皇一个眼神过来,太子怂了。他就想,如此之下,只能让沈怀楠自求多福了。
沈怀楠等这场父子之间的眼神官司过去,这才道:“陛下,请容臣请奏。”
皇帝怒骂,“你说。”
沈怀楠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太子看着都打了个哆嗦,这地上可是有花瓶碎片啊。
果然,脑门上被扎破了。这个愣头青!
其他的大臣们看着,也觉得这是个狠人。
皇帝心里十分满意。这下子看着可怜多了,待会他答应的时候也能有些台阶下。
沈怀楠特意挑那块最小的花瓶磕的,但是划破皮肉,还是有些疼。嘶——还不能喊出来,风骨,风骨。
他的风骨起来了,烈骨铮铮。抬头道:“陛下,圣贤就曾经说过,夫救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1
太子点头,他读书多,这句话确实有。意思是说,这种大赦天下的做法,便如同一棵树,一半茂盛,另外一半却已经枯槁,并不是什么英明的做法,十分偏颇。
他嗯了一句,证明自己学识渊博,道:“没错,圣贤确实说过。”
沈怀楠:“……”
他只能转头感激的看向太子,“多谢殿下。”
然后也不扯圣贤之语了,只一字一句抛出自己的看法。
“大赦天下,本身就是对我朝律法的一种否定,让那些罪犯们心存侥幸,但凡有灾,便要大赦天下,那他们做了行窃,伤人之罪,岂不是能毫无罪过了?”
“此为小惠,并不能真正让百姓信服。真正的恩惠,是陛下行仁善之政。可免赋税,可多拨银两,可修桥修路……但不能大赦天下的罪犯。”
又道:“而臣上述所述仁政,陛下已经在做了。长平元年,陛下刚登基,便有礼部侍郎上奏,说要大赦天下,但是陛下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而是拨出银两,让人去给穷人修路。”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皇帝脸上动容,道:“没错,当年朕便觉得,与其赦免那些罪犯,不如为无辜之民做些好事。”
众大臣齐呼陛下心善。
沈怀楠继续道:“长平五年,鹤州大旱,虽然没有现在严重,但也死伤无数,连旱三月。陛下便减免赋税,命人救灾,当年这救灾之人,还有如今坐在这里的吏部尚书大人。”
吏部尚书马上就下跪道:“当年臣还不是吏部尚书,多亏陛下了信任臣,让臣去主持赈灾事宜,临行之前,陛下,陛下说——”
话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沈怀楠默然,心道: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份说哭就哭的本事,他还是弱了些。
只听得吏部尚书道:“陛下拍着老臣的肩膀道,爱卿啊,这是百姓的救命银子,万万不可有一分银钱被人贪污,要是有人敢犯事,你便有先斩后奏之权,这天下之人,没人能够贪污百姓的救命银子。”
皇帝眼眶隐隐有湿润之象。不管是装的还是想起了曾经,他都随之情生,想起了曾经。
沈怀楠便趁机高声道:“陛下登基,修桥修路,天下大旱,减税赈灾,陛下自从登基一来,未曾有一日懈怠,他日日夜夜为了大秦操劳,即便是修建北城,也是为了让京都百姓活得更好。”
“北城修建以来,虽然耗费银两颇多,但是取之于民,也用之于民,臣愚昧,却在户部看过往年账册,因这一年修建北城,江南之民的木材有了地方去,百姓们的家底比往年增加不少。”
“因有了兴建北城之事,让附近的闲汉和穷苦百姓都有了事情做,这一年死去的百姓比往年少了很多。”
“臣之前看账册的时候就想,陛下修建北城,是不是一开始就为了京都跟江南的百姓们?”
“史书上曾记载,在灾年的时候,便有朝廷出银修缮房舍,这是为了让流民有事情做,有粮食吃,有银子拿,不至于恐慌闹事,又能救活他们。”
“这是好事,是仁心!”
“而如今,天降大旱,就有人立马散步谣言,说是天罚。天罚——若是老天真有天罚,那便该去罚那些贪官污吏,罚那些杀人放火的盗匪。而不是说陛下修建北城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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