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江遥的故事到底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形式输出,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争论不休。大家激情探讨时,江遥沉默地站在窗边抽烟。
散会时接近下午四点,陶溪和开着她的小破车,带着江遥、方幼宜和新加入的孟君宁离开市区,去赴一场绮丽黄昏。
车停在四十公里开外的一个幽静的水库边上,陶溪和从后备箱翻出来她的相机跟三角架、零食和啤酒,还有复古充电小音箱和若干装饰灯具。
孟君宁播放他跟陶溪和之前在英国常听的歌,替女孩们布置好嬉戏的场地,“来吧,今夜你们三个尽管闹,结束后我一个个安全把你们送回家。”
江遥是酒鬼,几瓶酒下去,拘谨的状态就收了回去。她大呼认识陶溪和她们,是她这几年最大的收获。
“江遥,站到岸边去,我要给你拍照。”陶溪和脱掉江遥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长裙。
粉紫色的云层堆在天边,甘当江遥的背景。她举着酒瓶踮着脚转圈、大笑,搂着方幼宜亲吻她的脸颊,孟君宁牵着她的手邀请她跳华尔兹,她快乐的像个精灵。
陶溪和用镜头记录下这一幕幕,把江遥的蜕变和新生定格在这场落日里。
女孩的脸生动、明艳,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看不出往日沾染的污秽。在这之前,陶溪和记录了江遥的无数种状态——
蹲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捡七零八落的烟头时,她呆滞的双眼;深夜失眠时,她垂在床沿的黑色发丝和白皙却无血色的手臂;回忆起被侵犯的过往,她捂着耳朵无声流泪;和姐姐还有妈妈通电话时,她低垂的眼眸和紧咬的下唇。
直到今天,陶溪和的相机里终于有了一个回归明亮的女孩。
夜幕彻底降下来后,大家席地而坐。
陶溪和按下江遥想点烟的手,对她说:“输出的过程会反复踩你的痛点,被大众看见、评头论足,更是一场残酷的心灵对抗。如果你现在说不愿意,我们就到此为止。其实现在你好起来,我们的初衷就已经实现了,别的都不重要。”
方幼宜也表态:“江遥,抛开你是工作伙伴的身份,遵从你的内心吧。”
江遥的手指来回捻着烟蒂,她抱着膝盖看向悬在天边的一颗星,很久都没有说话。
孟君宁又给女孩们开了一打酒,他递给江遥酒的时候,顺手点燃一根冷烟花,送到她手心里。
江遥拿着这一簇光亮,眼眸里注入神采。她看向陶溪和:“做纪录片吧,我们俩的无数次对谈,我在工作室里的各种状态,你在我的出租屋为我拍的短片,都是素材。我不要别人来演我,我要把我的故事讲给跟我有同样遭遇的女孩们听。”
陶溪和拥抱她,方幼宜也抱住她。三个女孩紧紧靠在一起,成了孟君宁这一年见过的最温情的画面。
收拾东西装箱时,方幼宜和孟君宁意外撞上视线。
“忘了跟你说一声,欢迎!”方幼宜朝孟君宁伸出手。
孟君宁轻轻拍了下她的掌心:“谢谢方学姐。”
孟君宁起身,抱着纸箱往车的方向走,方幼宜看着他的背影,微弱地呼出一口气,这股情绪快消散时,她想起昨夜陶洲和从背后拥住她时说的那句“试试吧”。
她没有给陶洲和答复,因为她还没搞清他是要跟自己试什么。
固定床伴?还是女朋友?
她觉得前者的概率大于后者,却不好问出口,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没喝酒的孟君宁开车,喝多了的江遥坐在副驾上睡着了。音乐声飘荡在车窗里,陶溪和跟方幼宜窝在后排讲小话。
陶溪和依然很八卦到底是她大哥更好还是孟君宁更好,她问方幼宜:“昨儿晚上你跟我大哥怎么开始的?”
怎么开始的?
新婚燕尔识趣地先离开之后,她“顺理成章”地坐上陶洲和的车回家。然而陶洲和压根没往她家的方向开,上车后,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说车上,是哪一次?”
她被他带到那间公寓。没有人气儿的房子里,很快有了人气儿。
陶洲和没带任何目的,像招待尊贵的客人,给她煮了他自己爱喝的茶。跟她坐在露台上,一起看平京初春的晚景。
他们的共同话题永远从陶溪和开始,又讲到季医生。陶洲和在她面前嗤笑一声,仿佛回到他较真的少年时代,说了句季医生的坏话。
她当即觉得这个男人幼稚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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