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算得可细致,边给华琼说,边勾勒出一幅美好愿景:“九钱的进价,要是卖二两,就是一两一的利润……八成的利润,是不是太高了?”
她犹豫:“我一个二道贩子,南市买了东市卖,只过了一趟手,就赚八成利润,无疑是奸商了——要不要定价低点?”
华琼依旧是笑:“你是小掌柜了,小掌柜说了算。”
唐荼荼又乐起来:“那就卖一两半吧,一幅赚六钱,足够我赚了。”
华琼适时提点:“东市摆摊要收市金,流摊儿以两天为限,得先去市署掏半两银子买一张两天的市契。”
唐荼荼连连点头,街上吃过晌饭后,就坐着马车去东市了。她这一天绕着半个京城转了个圈,也不觉得累,精神头足足的。
华琼顶不住,坐在马车上打了个盹,派刘大和她去了。
市署里边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有差役杵着杀威棒站哨。这地方有些像后世的银行,也像时下的典当铺,一排排的柜台都以高栏围着,后头坐着一排五十来岁的老大爷。
市署是油水足的闲差,掌台柜的这些也都是八|九品的吏目,便宜不到年轻小吏身上。
唐荼荼从没进来过,绕了个圈子把里边的陈设看清楚,去排队那头跟上了刘大。
市契是一张巴掌大的铜牌,几乎不费什么事,只需将姓名、住址、户籍书留个底儿,告诉主簿你要卖什么货品,摊位摆几天,交完钱,就能拿到市契了。
唐荼荼的户籍书在爹爹那儿,轻易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她也不敢用,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是要影响爹爹前程的。
开国祖皇帝严明“食禄者不得与民争利”,意思是说官家不要做买卖,那时的官员只能经营田产。
二百年过去,经营田产赚不着钱了,这条律法堵不住了,彻底开了口。官家夫人为了开源,常常要把生意挂在娘家、或者子女名下,打点几个铺子。这从上到下都犯了忌,吏部考核时渐渐睁只眼闭只眼,只要铺子别挂在官老爷下头,就没人会查。
是以,唐荼荼借用了刘大的商人籍。
刘
大相貌堂堂,行贿的手法却老练,在籍书中夹了一张二两的小面银票,给柜台后的主簿递过去。
那主簿抬头瞧他一眼,眼也不眨地把银票拢入袖中,把按顺序发的市契牌撤下,换成了另外一块。
唐荼荼没忍住闭了一下眼睛,想当没瞧见。
她在这事儿上总有点放不开的矫情,心思绕了半个圈,唐荼荼又强行撑开了眼皮,把主簿收钱的样子、还有刘大心领神会的微笑,都看进眼里去。
她心道:入乡随俗,少见多怪,我可是要做大事的女人!
按着那市契牌上的地方找过去,果然是个好位置。
京城的流摊儿是不收税的,官家体恤小摊小贩的不容易,从来不收税,只按摆摊的天数收市金。
下午,那通事雇的人把竹帘画准时送到了,刘大还领着她在东市上找了个牙行,把五十幅竹帘画放在里头。
牙行遍布京城,是由大富商经营、由官府审慎筛选后下发“牙帖”的铺面。这种牙行专门为货商说和生意,替买卖双方检查银子、货品无误,为两边做个担保,生意成了,从中抽个提成。
牙行铺面大,夜里也不住人,所以不少客商会把货物托给牙行保管,掏一点银子,省得货随着人东奔西走,这叫存箱钱。
华家是有自家牙行的,唐荼荼又省了这一笔银子,看那掌柜对娘毕恭毕敬,又拿冰食、又端茶点的,唐荼荼愈发觉得背后有靠山,万事起步都快。
出了牙行,华琼道:“行了,办妥了,早早睡觉,明儿大早上开张。”
次日一早,唐荼荼在东市上支好了摊位,红红火火开了张。
闺女摆摊,破天荒头一遭,华家和唐家都打发了下人来帮忙,小小一个摊位派了五六个人来拾掇,支起了大凉棚,立了块少爷亲手写的红字招牌,还插上了珍贵的孔雀毛穗子装饰。
这排面,直叫周围的小摊主看得瞠目结舌。
唐荼荼板起脸:“快回去快回去,我是来摆摊的,又不是来做小姐的!”
胡嬷嬷左右瞅瞅:“我给小姐买碗酸梅汤,这大热天的,坐一天哪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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