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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消失的亲人（第1页）

当我和父亲说，每次在公交车上遇到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只有我在职业中学，我很难过。我多么希望父亲能明白，然后帮我转学去普通高中。父亲在亲戚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工作，没有钱，是不是可以打个欠条给学校慢慢还呢？父亲的一声怒吼，将我我的希望全部浇灭了，父亲愤怒地说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难过什么东西？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一句。

孟子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中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句话是自我安慰的良药。

班主任告诉我，单招班也能考上不错的大学，虽然学校比较少。当一个人看到了希望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我开始逐渐适应这个大家都看不上的学校，不再那么悲伤。父亲的一通电话，又将我拖向另一个深渊。爷爷去世了，就在我周日返校的那个晚上。父亲说，你爷爷也算看过你才走的，不要请假回来了，好好读书吧！他的理由是怕我见了害怕，不回就不回吧，老师都有些奇怪，我为何没有请假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家人过世的消息，当时没有感觉。直到周末回家，看到家里没有爷爷了，我开始感受到了何谓死亡，那张病榻上空无一物，爷爷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掉了，他坐的躺椅，穿的衣服，连那把二胡都烧掉了。我问奶奶二胡烧了干嘛？奶奶说那个破烂留着没用！

早晨在草地刷牙的时候，那个墙角再也不会有一个老人靠在躺椅上晒太阳，问我一句：“家里有早饭吃吗？”我想去墓地看看，太太说按照现在的规定埋在集体公墓了，路蛮远的，下次一起去吧。爷爷临走的时候，奶奶只喊了太太一个人，没有通知子女。爷爷死前一直在等待他的子女，可惜一个都没有看到，他就那样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当前来送葬的人，看到爷爷骨瘦如柴，死不瞑目，人群中都是抹眼泪的。

这位热心肠的老人，本该做一辈子教书先生的，却因为过于敦厚，丢掉了饭碗。弹棉花，收废品，蹬人力三轮车，越老做的越是卖力气的活，有点好吃好喝都省给子女，六十三岁便油尽灯枯，带着遗憾离开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家里，绕了几圈，一切仿佛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爷爷是胃癌晚期，最后那段时间，他肯定是很痛苦的。但爷爷没有天天喊疼，只是一个人躺在那里。我看电视的声音大了，爷爷让我开小一点，他嫌吵。我竟然都没有明白他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已经春天了，太阳很温暖，我靠在墙上，像在冰窖里。

每晚宿舍熄灯以后，我的枕巾，被角都会被眼泪打湿，哭累了就睡着了。

那时候我不懂，爷爷的离开，也是我苦难的开始。有一段日子，我一天只能匀到一元钱的生活费，食堂一份米饭就是五毛钱，我不能光吃白米饭啊，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的窘境。我买了一箱方便面，早晨不吃早饭，中午拆一袋，吃半包，晚上吃半包。宽裕的时候中午泡一包，晚上泡一包。最艰难的时候，一天只有五毛钱。我曾经试图回想起那个16岁的我，是如何生存下去的，记忆模糊了，那段岁月似乎空白了。

我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他总以为给我的钱是够的，但是他忘记了，我要买学习用品，生活用品。

晚上宿舍熄灯以后，我习惯戴个耳机听着广播入睡，音乐可以让人忘记当下。室友们会聊聊天，我是后来才开始加入她们。半夜，我觉得肚子很痛，可是例假已经结束了。我躺在上铺，强忍着，这次我哭出了声音，太痛了，我忍不住了。室友很焦急地问我怎么了？一个室友帮我联系了班主任，学校的保安骑着摩托车带着室友和我，直接去了医院。班主任帮我垫付了医药费，室友坐在病床旁边，抓着我的手。

挂了一夜的点滴以后，疼痛消失了。早晨，班主任给我买了早饭“小笼包”。老师没有告诉我，我是为何腹痛。下午，我照常回到了教师上课。晚上坐在宿舍和室友聊天，室友说：“明香啊，班主任很关心你。问你平常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我就告诉老师了，你都是一个人。老师特意去医院外面给你买了早饭，老师对你真好！”

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腹痛，懵懂无知的我不知道，这种疼痛以后会越来越频繁。班主任提醒我，回去跟我爸要一下医药费，老师的经济也不宽裕。老师以为我忘了，其实我一直在攒钱，每周从生活费里挤一点出来。

在这个学校里，我遇到了很多非常关心我的老师，也正是因为他们，我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向了阳光下。

我高三的语文老师，曾经是教初中的，我认识她，有一次在洗手间，我恰巧听到了张老师和别的老师聊天，大致意思是她在教完这个初三就调去县城任教了，因为她的先生在县城工作。还在上初三的我，并不知道她将来会是我的班主任，还会力所能及的帮助我！

高三的下学期，张老师跟我催要学费。那两年，我爸神奇的和我妈联系上了，中途给我寄过伍佰元生活费，这是我妈给的第一笔生活费，也答应后面会再给。老师为了照顾我的感受，每次都单独把我喊到教室外面去说。张老师问我：“你学费的事情怎么办呢？你父亲说没有钱了。但是你不交钱，学校不让你参加高考。”我犹豫着和老师说出了我的打算：“我放假回去和我妈联系一下看看！”

老师得知我妈这些年都没有管过我，看出了我不敢联系。于是带着我去了副校长的办公室打电话。我永远记得那段对话，电话拨通以后，我喊了一声妈妈，张老师说：“李明香妈妈，你好！我是她的班主任，你女儿还欠着学校2000元学费，这个钱你能不能出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了怒骂：“一天到晚就是钱钱钱，你不要以为找个人来骗我，就能骗到钱！你和你爸都想骗我的钱，我没有钱！”电话挂断了，张老师没有说话，当时校长办公室还有一个老师在。伤心？丢脸？后悔？我默默地跟在老师后面回了教室。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的认识了这位母亲，我也暗下决心从此不再求她。（我与母亲相处的时间，不超过5个月，我出生4个月她走了，7岁那年回来过一次。）这次事情以后，张老师没有再和我说过学费的事情。我猜张老师应该把我的情况和副校长说了，在副校长的协调下，学校答应我爸再交1000元就让我参加高考。

我爸和太太商量，卖掉西面那棵大树（2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太太同意了。本来这棵树是太太准备百年之后给自己打一副棺材用的。平时能卖一千多，收树的看出来我爸要用钱，只肯给800，没办法，只好低价把太爷栽的这棵树卖了。砍之前，父亲按照太太的话，给大树磕了头，万物皆有灵，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砍了它！我爸把这800元钱交到了学校，事情才算结束了。

当我和父亲说，每次在公交车上遇到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只有我在职业中学，我很难过。我多么希望父亲能明白，然后帮我转学去普通高中。父亲在亲戚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工作，没有钱，是不是可以打个欠条给学校慢慢还呢？父亲的一声怒吼，将我我的希望全部浇灭了，父亲愤怒地说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难过什么东西？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一句。

孟子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中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句话是自我安慰的良药。

班主任告诉我，单招班也能考上不错的大学，虽然学校比较少。当一个人看到了希望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我开始逐渐适应这个大家都看不上的学校，不再那么悲伤。父亲的一通电话，又将我拖向另一个深渊。爷爷去世了，就在我周日返校的那个晚上。父亲说，你爷爷也算看过你才走的，不要请假回来了，好好读书吧！他的理由是怕我见了害怕，不回就不回吧，老师都有些奇怪，我为何没有请假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家人过世的消息，当时没有感觉。直到周末回家，看到家里没有爷爷了，我开始感受到了何谓死亡，那张病榻上空无一物，爷爷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掉了，他坐的躺椅，穿的衣服，连那把二胡都烧掉了。我问奶奶二胡烧了干嘛？奶奶说那个破烂留着没用！

早晨在草地刷牙的时候，那个墙角再也不会有一个老人靠在躺椅上晒太阳，问我一句：“家里有早饭吃吗？”我想去墓地看看，太太说按照现在的规定埋在集体公墓了，路蛮远的，下次一起去吧。爷爷临走的时候，奶奶只喊了太太一个人，没有通知子女。爷爷死前一直在等待他的子女，可惜一个都没有看到，他就那样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当前来送葬的人，看到爷爷骨瘦如柴，死不瞑目，人群中都是抹眼泪的。

这位热心肠的老人，本该做一辈子教书先生的，却因为过于敦厚，丢掉了饭碗。弹棉花，收废品，蹬人力三轮车，越老做的越是卖力气的活，有点好吃好喝都省给子女，六十三岁便油尽灯枯，带着遗憾离开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家里，绕了几圈，一切仿佛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爷爷是胃癌晚期，最后那段时间，他肯定是很痛苦的。但爷爷没有天天喊疼，只是一个人躺在那里。我看电视的声音大了，爷爷让我开小一点，他嫌吵。我竟然都没有明白他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已经春天了，太阳很温暖，我靠在墙上，像在冰窖里。

每晚宿舍熄灯以后，我的枕巾，被角都会被眼泪打湿，哭累了就睡着了。

那时候我不懂，爷爷的离开，也是我苦难的开始。有一段日子，我一天只能匀到一元钱的生活费，食堂一份米饭就是五毛钱，我不能光吃白米饭啊，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的窘境。我买了一箱方便面，早晨不吃早饭，中午拆一袋，吃半包，晚上吃半包。宽裕的时候中午泡一包，晚上泡一包。最艰难的时候，一天只有五毛钱。我曾经试图回想起那个16岁的我，是如何生存下去的，记忆模糊了，那段岁月似乎空白了。

我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他总以为给我的钱是够的，但是他忘记了，我要买学习用品，生活用品。

晚上宿舍熄灯以后，我习惯戴个耳机听着广播入睡，音乐可以让人忘记当下。室友们会聊聊天，我是后来才开始加入她们。半夜，我觉得肚子很痛，可是例假已经结束了。我躺在上铺，强忍着，这次我哭出了声音，太痛了，我忍不住了。室友很焦急地问我怎么了？一个室友帮我联系了班主任，学校的保安骑着摩托车带着室友和我，直接去了医院。班主任帮我垫付了医药费，室友坐在病床旁边，抓着我的手。

挂了一夜的点滴以后，疼痛消失了。早晨，班主任给我买了早饭“小笼包”。老师没有告诉我，我是为何腹痛。下午，我照常回到了教师上课。晚上坐在宿舍和室友聊天，室友说：“明香啊，班主任很关心你。问你平常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我就告诉老师了，你都是一个人。老师特意去医院外面给你买了早饭，老师对你真好！”

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腹痛，懵懂无知的我不知道，这种疼痛以后会越来越频繁。班主任提醒我，回去跟我爸要一下医药费，老师的经济也不宽裕。老师以为我忘了，其实我一直在攒钱，每周从生活费里挤一点出来。

在这个学校里，我遇到了很多非常关心我的老师，也正是因为他们，我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向了阳光下。

我高三的语文老师，曾经是教初中的，我认识她，有一次在洗手间，我恰巧听到了张老师和别的老师聊天，大致意思是她在教完这个初三就调去县城任教了，因为她的先生在县城工作。还在上初三的我，并不知道她将来会是我的班主任，还会力所能及的帮助我！

高三的下学期，张老师跟我催要学费。那两年，我爸神奇的和我妈联系上了，中途给我寄过伍佰元生活费，这是我妈给的第一笔生活费，也答应后面会再给。老师为了照顾我的感受，每次都单独把我喊到教室外面去说。张老师问我：“你学费的事情怎么办呢？你父亲说没有钱了。但是你不交钱，学校不让你参加高考。”我犹豫着和老师说出了我的打算：“我放假回去和我妈联系一下看看！”

老师得知我妈这些年都没有管过我，看出了我不敢联系。于是带着我去了副校长的办公室打电话。我永远记得那段对话，电话拨通以后，我喊了一声妈妈，张老师说：“李明香妈妈，你好！我是她的班主任，你女儿还欠着学校2000元学费，这个钱你能不能出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了怒骂：“一天到晚就是钱钱钱，你不要以为找个人来骗我，就能骗到钱！你和你爸都想骗我的钱，我没有钱！”电话挂断了，张老师没有说话，当时校长办公室还有一个老师在。伤心？丢脸？后悔？我默默地跟在老师后面回了教室。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的认识了这位母亲，我也暗下决心从此不再求她。（我与母亲相处的时间，不超过5个月，我出生4个月她走了，7岁那年回来过一次。）这次事情以后，张老师没有再和我说过学费的事情。我猜张老师应该把我的情况和副校长说了，在副校长的协调下，学校答应我爸再交1000元就让我参加高考。

我爸和太太商量，卖掉西面那棵大树（2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太太同意了。本来这棵树是太太准备百年之后给自己打一副棺材用的。平时能卖一千多，收树的看出来我爸要用钱，只肯给800，没办法，只好低价把太爷栽的这棵树卖了。砍之前，父亲按照太太的话，给大树磕了头，万物皆有灵，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砍了它！我爸把这800元钱交到了学校，事情才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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