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是中秋,秀荪她们去上学的时候已经八月初八了,是以这个月只上学五天。
五天下来,秀荪只觉得浑身筋骨都散了架,整个人懒洋洋的。
而其他女孩子似乎都挺喜欢上学,就算是最爱缩在学堂最后悄悄话的秀芊和秀芸也整天顶着两张红扑扑的小脸,只要在一块儿,饭都能多吃一碗。
她们俩一个五岁一个六岁,而七岁的秀荪和她们年岁相仿,常和她们坐在一起,却一个人在旁边打盹儿。
同窗之间,最有才气的,当属仇知县的闺女,仇雪黛。无论是诗文还是琴艺,一点就透,这个也不难理解,仇知县文采风流,在这天下也是有名的。因此,几位师傅对仇雪黛也另眼相看。
最用功的,当然是秀荪的好四姐,褚秀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都爱玩,下了课之后都各处找消遣去了,只有秀莞,要不就请教老师功课,要么就躲在屋里练琴,几日下来,居然也颇有进益。
秀荪前世是郡主,今生是嫡女,就算也吃过苦受过累,却无法理解秀莞作为一个庶女的辛酸。这还是秀莞第一次得到如此多的肯定,幼年在家里,姨娘一天到晚只会哀叹她身为庶女多么可怜,老太太和太太不管她多努力讨巧卖乖都视而不见,父亲更是想见一面都难,到了江浦老宅,长辈们也只会去夸那又丑又懒的秀荪,无论她多么惊才绝艳,都无法叫任何人注意自己。
而在闺学里却不一样,别人答不出的问题,她能答出来,总能得到先生欣慰的眼神,当她一支曲子弹得好了,先生总会夸奖几句。爱交头接耳,爱睡觉的那几个嫡女,不用功也会被先生责备。在这里不问出身只问功课。
于是她越卖力,日夜练习,甚至都想不起来去欺负讨厌的秀芷了。
毕竟秀芷所有功课都表现平平,丝毫没有碍着她的眼。
秀荪却不是所有的功课都表现平平,这还要感谢她的前世和阮氏。
沈嬷嬷教的礼仪规矩,也不见她如何用心听,考校的时候却总能做得丝毫不差,虽说身量尚小,动作无法做到像褚佩那样标准,可是意思总能做到,且动作潇洒自如,并没有丝毫刻意之感,沈嬷嬷啧啧称奇。当然啦,她上一世十几年都时时要用到呢。
另一门表现突出的,乃是女四书,无论萧大家如何提问,她总能对答如流,还可引经据典详细解释。这乃是拜阮氏罚抄的一千遍女诫所赐哇。
这两门课最是枯燥,也与才名没有多大关系,小姑娘们都不喜欢,是以看到秀荪这个圆滚滚的丑姑娘拔了头筹,也没有过多不舒服。
五天之后,马车载着志得意满的秀莞,没啥存在感的秀芷,懒洋洋的秀荪和依依不舍的秀芊离开了江浦老宅,往佛手湖别院而去。
——俺是就要摊上大事的分割线——
这才几天时间,秋老虎去了,风儿日渐萧瑟,马蹄嘚嘚嘚,车辕吱嘎嘎,萧萧落木声时而轻微,时而爽脆。交织在一起,倒是不寂寥。
秀荪随手掀起锦缎的车帘,往窗外望去,见道旁层林尽染,有的红色,有的金黄,也有绿得更加深邃的。
又一阵风起,摇动道旁银杏树的枝桠,小扇子般的金黄落叶就鹅毛飞雪般随风卷起,打着圈儿飘落而下,有的落入道旁层层铺就的金黄海洋里,有的扑在车壁上。
一片落叶灵活地翻着跟头,就自秀荪掀起的窗缝钻进了车内,秀芊稀罕得不得了,双手捧着等那片小叶落入自己掌心,可惜扑了个空。
那莲花座般的小叶子调皮地在秀芊掌心上空荡了两下,一跃钻进了坐垫与矮几的缝缝里。
秀芊正好奇着,也不在意,短小的胖胖的手指抠起坐垫,将那片金灿灿的小叶子自缝隙拽了出来,小心翼翼拿双手捧着,尽量不碰坏那脆脆的叶身,举到眼前稀罕地看,“七姐姐,这是什么树的叶子呀。”
秀荪见她娇憨可爱,就放下车帘,笑道,“这叫银杏叶,也叫白果叶,这种树的果子是很好的东西呦,回去让任妈妈给你做糖丝白果吃,可你这小馋猫可不能贪吃哦,这种果子每天吃一点很好,吃多了可就反而对身体有害了。”
她点着秀芊的鼻尖,和蔼道,看着秀芊兴高采烈仰起的小脸,听到吃的又闪了一层金光。
偏偏此时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又掀起车帘往外看去,这次掀开得有些敞,任妈妈轻轻捂上帘子,“小姐,小心着些,叫人看见就不好了。”
秀荪却没有在意,只是沉吟道,“任妈妈,咱们来的时候走的路,道旁有白果树吗?”
他们一行自佛手湖别院往江浦县城,走的都是大路,也是最近最快最平整的路。那大路可以并行两辆马车,而现在这条路,路面还窄得只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过。且浦口虽广植银杏,那大路边却只有零星两三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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