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学道遇见的,是消失了很久的沈馥。
沈馥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是边学道当初的房东,总是笑眯眯的老太太,沈老师。
沈馥依然是上《乐器展史》课时,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边学道和她迎面而行,沈馥的眼睛明明看到了边学道,但从她的表情中,没有一点儿看到人的反应,似乎对面是个透明人。
她的眼睛穿过了边学道,看着他身后的路面。
很显然,尽管沈馥的几堂课边学道一节没落下,沈馥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边学道不是自恋的人,那么大的阶梯教室,哪个老师都认不全人,何况沈馥这样有性格的老师。
轮椅上的沈老师表情有点怪,见边学道看着她,她也直直地看着边学道。
忽然嘴角动了动,慢慢地抬起手,指着边学道。
沈馥这下注意到了边学道。
她从轮椅后面,绕到沈老师身前,半蹲下去,问沈老师:“妈?怎么了?”
妈?
从沈馥的这声称呼里,边学道一下想起了很多信息。
沈馥,就是沈教授老两口卖房去陪伴的独生女儿?沈教授呢?他们不是去北京定居吗?怎么又回来了?才一年不见,沈老师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顺着沈老师的手指,沈馥抬头看向边学道,可是她没有一点印象。
沈老师对边学道的印象似乎很深,张着嘴,费力地说着:“边小子……”
边学道闻言,凑了过去,也蹲下来,问沈老师:“沈老师,我是小边,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老师盯着边学道看,眼睛灵活了很多,有了几分离开松江前的神采。
可是她的嘴明显跟不上思维,含混地吐字说道:“病了,我病了。”
沈馥见妈妈似乎跟边学道很熟,扭头问边学道:“你是我妈学生?还是我爸学生?”
边学道看着沈馥说:“都不是,我在沈老师家租住过一段时间。”
沈馥轻轻点了一下头。
边学道见沈馥推着沈老师要走,问沈馥:“沈老师住哪,有时间我去看看你们。”
沈馥侧头想了一下,没说话,推着轮椅走了。
直到走出几十米,边学道看见沈老师探出来的手还没有缩回去。
一截手臂支在轮椅外,像孤崖上已经枯萎的老树,孤零零地消磨最后的有生岁月。
以边学道的阅历,他知道沈老师八成得了血栓脑梗之类的疾病,而且很重,已经到了偏瘫的程度。
其实现在想想,沈馥身上的气质,很大一部分是传承自她父亲沈教授,冷冰冰的,有点清高。
到家的时候,现单娆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洗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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