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它身上游动,黯淡的黑色身躯游过扬扬洒落的草木白灰,叶潮袭涌,远方森林中吹来的湿气与幽幽夜风被热流裹挟着卷上天空,这场永无止境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龙蛇从灰烬中起身,骨白色的灰雪从它锋利的鳞甲间抖落。
它回首望去,金色的眼中带着隐约的担忧与冷漠。
它闪烁的信子上已经沾粘了以太的味道,有更多的外来者来到了这繁忙的森林中——它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与那女神官的会面,不知道等着一切结束之后,这里还能不能留下一座供它隐休的森林。
人类。
它品味着这名词复杂的苦咸,将决定的涩味吞进肚子,龙蛇重新潜入灰浪。
它很快便来到了那处尸骨遍覆的树荫中。
超坏獭的尸骨冰冷地沉眠在苔藓与灌木之间的墨绿里,这些荡漾在它金色眼眸中的红黑色会在未来的未来成为森林的养料,供养更多受它需要的生命,龙蛇无声地游过血与肉的山与海,鳞甲洁净而锋利。
但它并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那个冒险者,那个受人神烙印的冒险者,它已经不在这里了。
龙蛇俯下身,用信子轻轻拍打空气与地面,它尝到了超坏獭挥散在空气中的甜美脑浆,听到了那些正在勤劳分解尸骨、正在赶赴盛宴的小小匠人们的脚步窸窣,它舔舐着,深深感受着,通过形变的本能,像一位龙形的品酒师。
它尝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龙蛇冷静地环顾四周,它看到草木压倒的痕迹,锋利的破损边缘很明显来自于一把剑,浅浅渗入地面的、低落的血液上还带着那冒险者的气味,遗留在它脚底的,超坏獭的脑浆与基因一路走向了……
换皮者回过头,看着那丛滔天的火焰。
恶神已经来了。
它正将那冒险者引向那女神官,引向那群刚刚到来的外来者。
引向阴谋。
那么,它是否还要继续趟这浑水吗?
——
“你周围的以太真空是怎么回事?”楚楠问。
他坚持要在去见塞莉希之前先找到自己丢失的背包,蛇的劝说并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冒险者坚持如此,蛇只好担任了‘搜寻犬’的作用,吐着信子钻进草丛灌木,只用涌动的墨绿色浪潮引导他前进的方向。
“我是龙。”蛇的回应非常简洁。
“……我……我没听出……我不知道这和你周围的以太真空有什么联系。”楚楠毫不掩饰自己的文盲属性:“其实,我也没有上过学。”
“我还以为人类的义务教育已经普及几千年了。”蛇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讥讽。
“你像是很了解人类。”楚楠说:“你也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过么?”
“当然,长久到超乎你的想象。”蛇抬起头,它漆黑的鳞甲完美地融入四周的黑暗,冒险者只能通过两束闪亮的眼睛辨别它的位置。
它嘶嘶吐着信子,看起来骄傲又优雅,楚楠立刻给它脑补了一副穿戴燕尾服、系着单片眼镜、捧着干邑观察酒泪的臭屁打扮,冒险者耸耸肩膀:“你都去过哪儿?”
“很多地方,太多了,多到我已经开始觉得人类无聊,甚至是有些可恶的程度,但你还是很有趣的,冒险者,甚至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冒险者都有趣,所以我愿意出来陪你玩玩。”蛇潜入黝黑的树荫。
“你肯定没去过灰城的冒险者公会。”楚楠观察着它在草丛中游动的轨迹,用唾液和沿途的树干擦净了手上干结的血块。
“你觉得那地方很有趣么?”
“当然。”
“做出一副什么都了解派头、滥交成性的贵族子弟;
利用保护伞和小群体作交易诱○初出茅庐男性冒险者的独臂残废;
出生在人类帝国南边王国,使用假名,背井离乡的颓废老兵;还有那许多过着所谓‘自由生活’的腐烂冒险者,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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