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看客,让何五妈呆愣在原地,迟钝的头脑在卡壳之后,惊声一叫,膝行至祝氏身侧,双臂展开下意识将祝氏护在身后,哭叫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被下套了!”
祝氏语声猛地拔高!
只见她反手将何五妈拖拽回身后,缓缓挺直脊背,眼神烙在山月脸上,快要灼烧出迸射的火星:“我终日猎鹰,倒被家雀啄了眼,你藏拙藏得很好,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我祝彩襟认了!”
山月柔眸躬身,婉婉福礼,却之不恭。
“你杀了你杀了小龛”薛长丰颤颤巍巍自暗室走出,瞳孔失神,膝间发软,几乎无法支撑他站立,一个踉跄险些跪到地上:“我我同枕共眠二十载的妻子,竟,竟是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女杀神!”
薛长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心头生出一阵后怕:“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祝氏原是背对着薛长丰,闻言,头低低垂下,两边肩膀如泄气般向外撇,隔了许久,才看到祝氏瘦削的肩胛骨如展翅的青凤蝶一般微微耸动:“哈,哈,哈”
祝氏在笑,一边笑,一边缓缓转过身来:“我是谁?我是谁?我躺在你身边整整二十年,我是你夫人!我是正一品诰命夫人!我是薛家主母!我是薛晨的娘!”
“我若不杀人,我岂能走到你身边?”祝氏踮起脚,手比得很高:“你是高高在上的薛家嫡次子,像月亮!像挂在岸上的月亮!而我呢?”
“我不过是一滴水!一滴脏水!”
祝氏泪盈于睫:“我原是祝家流落在外的孤女我娘是伎子,被祝老爷哄着做了女人,又被他始乱终弃,留我与我娘在樊楼自生自灭,我娘死后,我与百顺家的相依为命过活,这日子原是过不下去了——我竟被祝家寻回了!长姐映龛自小身子骨不好,及笄后更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恰逢一桩好亲事摆在祝家眼前,祝家舍不得,又怕惹了京师豪门贵族的厌弃,便将我推了出来”
“薛郎——”
祝氏语声婉转,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滑落,身形纤弱翩仟,修长柔软的手与手腕躲在宽大的云袖中,显露出脆弱的无助:“你原就是我偷来的幸运,如今我与百顺家的中了套,李代桃僵被揭开,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我这一滴泥泞的脏水终究是要回污泥里去的”
“你厌弃我也好,休弃我也罢,只愿你莫要嫌恶我。”
祝氏言声戚戚,其中情意婉转悲涤:“便当这二十载,你我相濡以沫、朝夕相伴,就当结下的婚姻、诞下的麟儿、精打细算攒下的家业是我,是我用余生的性命向神明交换而来的珍贵吧!”
薛长丰面色由惧,转为悲。
只觉造化弄人,神佛无度:一介小女子在宗族操纵与世事无常中,不过一叶浮萍,风往何处吹,她便往何处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便如她所说,他们的相遇不过是阴差阳错的重合
祝氏凄厉一声:“薛郎!来生!来生我必生得配得上你!”
祝氏一扭头,便冲薛枭单手执立的刀俯冲而去。
薛长丰被吓了一跳。
山月低头不语,且听祝氏春秋笔法、模糊重点,她默不作声地退开一步,方便祝氏冲得顺畅些。
寒冽的刀刃就在眼前。
祝氏云袖宽衣,向扑火的飞蛾,未有犹豫,更不见踟蹰。
刀刃越发近了。
祝氏咬紧后槽牙,闭上眼,生死之际,却被一把大力扯到一旁,与薛长丰撞了个满怀。
“小龛,小龛,是不是你杀的!”薛长丰高声问
祝氏求死之行来得更陡,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听从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救下她,问清楚!
祝氏哭倒在薛长丰怀中:“我如何能杀她?如何敢杀她!若非她实在没救了,依照我嫡母雁过拔毛、锱铢必较的个性,又能容我被接进祝府!百顺家的被薛枭关傻掉了,说我给长姐药量减半才致死——您是读书人,您有出息,您想想看,少喝一点药岂能要人命!是长姐叫我这么做的!药太苦了身体也太痛了她已没了求生的心志,只能求我叫她别喝那么苦的药,她走得舒坦一些!”
“你小时到镇江府来,我便见过你。我藏在樊楼里偷偷看过你一眼,知晓是嫁你,我欢喜得快要死过去。”祝氏半靠在薛长丰胸前,揪住薛长丰衣襟,低泣呢喃。
薛长丰亦满脸是泪:不知是为他梦中的救命恩人小龛,还是为相濡以沫数十载的继妻,在泪意朦胧中,记忆中小龛的脸与妻子祝氏的脸前后交替,不知何时早已重合。
这二十年,他是过得真的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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