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自然知道任家没有报官,他只是拿这个做由头来诈徐家,听见徐昌的话,冷声哼道:“你倒是答得顺嘴,可知道我为什么拿这话来问你?”
徐昌摇头:“小的不知。”
李威道:“那个牧子叫任安,有个八岁女孩儿叫秀秀,是不是卖进你们庄里了?”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徐昌点头:“不错。我们雇人是正经有牙人作保,立得有契约,连税带款都是现钱,明明白白。”
李威一拍大腿:“原来这事你也知道!刚才为何骗我,说是不知道任牧子家羊被盗的事?却买了人家女儿,这是分明有鬼了!”
徐昌道:“我们只是雇人,哪里会打听那么多?”
李威自觉找到了把柄,哪会听徐昌废话,招呼一声:“那边任家的羊被盗,这边就买人家女儿,哪有这般凑巧?这个徐昌答话支支吾吾,明摆着了是有隐情不敢让人知道,不定做了什么奸事。小的们,与我把这人拿下来!”
一众壮丁是跟着当差的,只听长官吩咐,与徐家又不熟,听了这话,举着棍棒就把徐昌围住。
徐平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李威就是来找事的。只是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家是大户,有钱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是要高人一头的,惹着了,他们不定花钱就从哪里买出什么关系来。李威这么大胆,难道就不怕?
见徐昌被围住,知道自己不出头不行了。走上前去,对李威道:“在下徐平,是这庄里主人的儿子。这位怎么称呼?”
李威仰着头道:“我叫李威,人人都称我拼命李二郎,你可记住了!”
徐平笑道:“你好威风!那边是我一个庄客高大全,你认不认识?”
李威看看高大全,脸上肌肉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道:“看起来有些面熟,却没听过这名字!”
高大全听了奇道:“李二郎,这才多少功夫,你就装作不认识我?你左右不过是做个耆长,官家眼里不过是当差的下贱人物,就这么眼高?”
李威别过脸去,也不理他。
徐平道:“我这个庄客一身力气,如果得我一声吩咐,一把就能将你从马上扯下来,扔到路边沟里去!你信不信?”
李威听了,猛地转过头,上下打量徐平,口中喝道:“你好大胆!我是巡捕盗贼的耆长,敢这么恐吓我!”
徐平冷笑:“我这庄里谁是盗贼?你有没有官府文书?带着人举刀拿枪来我庄里,围了我的管庄,想干什么?不是看你有个耆长身份,我先就把你拿住看成盗贼!如今院里几十个庄客,只要我一声令下,看你哪里跑去!”
李威眼珠转了转,口气有些软了,话里却不饶人:“你说到天去,我也是觉得你买秀秀这个女使可疑!你让她出来,与我对质!要是不敢,我就把你们拿到县里,自有知县相公落!”
徐平听他咬住秀秀不放,已是心头火起。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又不像徐平前世,不管怎样都要讲个人证物证,这时只要到官府里,只要没抓住盗羊的贼,关着你你也没办法。还不是要上下使钱?
强压下心头火,徐平道:“秀秀是个小女孩,天生胆小,怎么敢见你们这些如狼似虎的人?要不这样,你随我到院里,找个安静地方问,如何?今天我们庄里也正在办喜事,诸位既然来了,不妨就饮一杯喜酒,岂不是好?”
蹭吃蹭喝本就是李威来的目的,徐平说出来了,他却又不想这么算了,绷着脸道:“我们当差的,到你家里吃喝岂不让人闲话?你只管把人叫出来,我问完了就走!”
李威这么一说,他手下的壮丁就不愿意了。本来说好的就是来徐家好吃好喝,扭头就走怎么成?他们又不是官面上的,只是地方自治力量,说起来还不如徐平前世的民兵连正规。酒肉在面前,谁管李威?一起鼓噪。
李威弹压不住,只好装模作样地下马,对徐平道:“你前边带路!”
徐平心里冷笑,进了我的门,一会让你叫爹!
进了院门,此时酒席已到中场,只剩了孙七郎等十几个酒量大的还坚持在那里,也都有了七八分酒意。
壮丁看到满桌的酒肉,眼都直了。他们本就是附近的普通农民,就是所谓的下等主户了,有酒有肉的日子只有过节才来那么一次。
庄客里有与这些壮丁认识的,招呼一声,呼啦一下都跑去了酒桌上。
徐平对李威道:“秀秀在我小院里,你随我来。”
又看看高大全,使个眼色:“你也过来。”
高大全被徐平看得有些虚,却不敢说什么,只好跟上。
进了小院,秀秀正在那里收拾吃剩的东西,见到徐平带人回来,问道:“官人有客吗?”
徐平道:“算不上什么客。你先不要收拾,过来说话。”
到了这一步,李威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咳嗽一声,走上前对秀秀道:“你就是任牧子家的秀秀?我是本地耆长,有话问你。”
秀秀一头雾水,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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