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记茶铺因坏了口碑,生意往来的茶商、茶农、茶贩日渐稀少,赖武吉的儿子赖本宅只好将“紫阳红”秘方卖给了银家荣盛茶行,赖氏后裔一下就沦落成了咕噜子。咕噜子是紫阳人对赌徒的俗称。他们日常无所事事,没有自己的赌局,就蹲在凳子上双手自搂胳膊,对别人的牌局自以为是地喋喋不休、指点牌经,故又被戏谑为“抱膀子”。一旦没有赌局,他们就打架斗殴、小偷小摸、上街混日子。紫阳城臭名昭著的赖咕噜子就是赖本宅,他最擅长的赌技是弹“干子宝”,就是庄家将两枚麻钱用三个指头一捻,麻钱飞快地旋转起来。待两枚麻钱都转起来后,用木碗扣下,让大家下注。桌子上画一道线,靠近庄家怀里的这边为单(也叫干字),对面为双(也叫通)。揭开碗后,两只麻钱正面一样为双,反之为单。押宝的人就以此来赌输赢。
清光绪十四年(1888),受鸦片战争影响,清朝向西方列强割地赔款,朝廷向各地增加赋税,地方知县借势巧立赋税名目,向各大商户摊派捐输。清明前,郑天汉刚把贡茶置办交差,一分钱的银子还没收回,就被催缴了几百两赋税。清明刚过,县衙又通知各商会要募捐朝廷赔款,茶商会长郑天汉只好劝说各商号,陈述利弊、晓以利害,众茶商无奈,咬牙交了赔款。第三天一大早,驻军都司署侯都头又下了剿匪劳军银,通令郑天汉,限茶商们三日内交结。郑天汉对此一筹莫展,只好派人通知各茶商东家到会馆商议。
新任侯都头,原是汉中羌州的千总,因剿匪有功,钦赐花翎,擢升为都司,坐镇紫阳营,由千总领兵驻扎县城校场坝,同时各派把总、外委领兵分防石泉、汉阴、斑鸠关、毛坝塘等地。紫阳驻军因连续几年短缺军饷,未及时募补,侯都头到任首件事,就是要补齐官兵,新招募步战兵五十员、守兵十员。每日午后,驻军都会在城东校场坝训练,新兵列成两个方队,跟着教头弄拳操枪,引来周边不少看热闹的街市居民。侯都头一身铠甲戎装,由下属把总、外委陪同,站在场边观看。见六十名新兵精神抖擞,他心头正高兴,忽然,一个人朝他匆匆跑来,凑到他耳边神秘地一阵低语。
外委是营兵里的老人,见来者是混混赖本宅,就晓得他是来告密的。
似乎赖本宅的话还没说完,侯都头就火了:“组织抗捐?他郑天汉不想活了?”立马转身命令把总和外委,带人去把郑天汉绑了。外委瞟了赖本宅一眼,问他出啥事了。赖本宅先看了看侯都头的脸色,然后才转过身来说,是天汉茶庄郑东家,正带领三十一家茶商在会馆聚会,密谋抗捐罢市,要求都司免了他们的劳军银。
外委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军官,叫郑德铭,汉中西乡人,祖籍南郑,按照字派讲,和郑家先祖是一脉的本家,只是郑氏后辈散枝迁徙,没有寻祖相认。
郑德铭秀才出身,被前任同乡都头从汉中西乡县招募而来,因为人正直、办事稳重,被提升做了外委。月前,新来的侯都头又招募了六十员新兵,为了他们的饷银,决定再从茶商身上想办法。于是又取名剿匪劳军银,摊派到各茶商头上。侯都头上任以来,小半年时间里就给茶商派了四次捐。眼下正是茶季,茶商急需银子收茶,茶农也等着这些银钱过日子,如果因派捐逼得茶商们闹事,于都头的名声不利。他鼓起勇气,劝侯都头:“侯大人,咱们去随便抓人,是不是有些不妥?”侯都头一愣:“有啥不妥?”郑外委提醒道:“距上次派捐不到三天,咱们又派……”都头的脸立马一沉:“你也觉得我不该派?”外委说:“驻军紫阳,若想长治久安,还得从长计议。”都头说:“呵呵,老子为保他们平安,有错吗?”赖本宅一旁拍马屁说:“侯大人说的是,保他们平安,就是保他们生意发达,出点银子算啥?就说这个天汉茶庄吧,开了近百年,仅朝廷贡茶这一项,保他一年吃用不完。几十家茶庄、茶号、茶铺,就他最有钱。”郑外委还想说啥,侯都头一挥手:“莫说了,一群茶贩子翻不了天,去给我绑了来,先杀杀他们的傲气!”
茶商会馆坐落在河街与东门道交会的街口右侧,依山而建,一座两进前低后高的天井院子,临街门楼宏阔气派。门前一对石狮高大威武,“茶商会馆”颜体匾额悬于门头。门口青石板锃亮留影。会馆的议事厅里,三十一家茶商老板齐聚,一边喝茶,一边议论。裕顺茶店的谢老板,三十多岁,亮开粗嗓就诉起苦来:“鸦片战争这么多年了,朝廷该赔的银子也赔完了,可我们还是一分不少地捐,该缴的皇粮赋税银子,我们也都提前按时缴了,接着县衙要的赈灾银,我们也一分不少地捐了,按理说也该消停一些日子。可这才几天,这督署又冒出个劳军银。美其名曰为剿匪,其实就是变着法子盘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么下去,今后用啥去收茶啊?
这回的劳军银,我是不交的。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引来一片赞同。有的说今天这个税,明天那个捐,没完没了,只能关门歇业了。
郑天汉见大家都气愤不满,只有身旁的银鸿坤低头不语,手握青铜水烟袋,只管抽烟。银老板年轻时中过秀才,为人稳重,言语谨慎,人虽不老,正值壮年,在茶行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茶商。郑天汉邀请他说两句,他低声苦笑道:“我的话大家不喜欢听啊。”郑天汉说:“不碍事,说吧。”穿一身姜黄色立领对襟袍衫,外罩豆绿马甲褂子的银老板,放下水烟袋,站起来先咳嗽了一声,一边踱步一边捋了捋象征着稳重儒雅的胡须说道:“刚才大家的话都在理,可是否想过,人家这劳军银可是军饷,误了军饷,军心离乱,到时候把人一抓,往牢里一关,皮肉之苦就不用说了,最终大家还得往外掏银子不是?与其到时人财两空,还不如现在舍财免灾。”
银老板的话让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但瞬间又炸开了锅。河街和南道口相交的隆盛魁茶号少东家李群江从人群中站起来,拖着一根油亮整齐的长辫子,头顶观音瓜皮红缨帽,白净的国字脸上两道剑眉紧锁,像炒豆子一样地反驳道:“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次再不抗争一下,官家始终把我们当作软柿子,想咋整治就咋整治,我们还有出头之日吗?没有银子再咬牙还是没有银子,谁愿交的,干脆就把大家的一齐交了!”
银老板被他?(方言,顶撞的意思)了一嘴,十分尴尬。郑天汉忙安慰劝他莫介意,站起来对大家说:“各位东家,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各抒己见,共同商议。刚才银老板讲的这些教训,就发生过多次。有人提出干脆关门歇业,躲到乡下去,我看也不是办法。仔细想想,咱们在座的都承传了几代人的买卖,老祖宗辛辛苦苦攒下的这份身家,要是断送在我们手里,日后咋去见祖宗?躲更不是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照银老板说的,先咬牙交了,下来再互相帮衬,把茶卖出去,熬过这段日子;二是要齐心合力,抱团去都司署请愿,免了我们的劳军银。若不答应,咱就抗捐罢市。大家好好想想,拿个统一的主意。”经过一阵商议,大家最终选了第二条路。
郑天汉说:“既然都主张抗捐,不论哪家,都不得私下去交钱放水,出卖大家。”众人齐声吼道:“谁敢放水,就揭谁家的牌子,撵出商会!”
见事情商定,郑天汉宣布:“明日一早,大家准时来会馆集合,统一出发。”大伙散去时,银老板悄悄对郑天汉说:“郑会长,我晓得你是善心,为大家好,可你就成了出头鸟哦。”郑天汉点头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天塌下来,我先顶着。”正说着,就看见前面的人纷纷往后退。还没弄明白,一群清兵便冲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将郑天汉绑了。
侯都头回到军营,看到被五花大绑的郑天汉,吩咐把绳子给他解开,还搬来凳子让他坐下,然后围着郑天汉看了一圈:“我当郑会长脑壳是生铁水凝的,原来还是个肉脑壳嘛。可我就不明白了,为啥非要和官家作对呢?”
郑天汉不语,只管揉着他的臂膀。侯都头又说:“听说郑会长生意兴隆,莫说出几百两捐银,就是拿个三五千两,也是汗毛一根。为啥偏要去替他人背锅呢?”郑天汉淡定地回答:“侯大人领命办差,自然对茶务了然于胸,也该晓得让茶商连轴捐输银子,终归是割股充饥。何况郑某是大家推举出来的会长,当然要替大家说话。”
“那好,想说啥就说吧。”侯都头尽管做出很亲和的样子,但目光里流露着不满。郑天汉简单理了一下头绪,便说起茶商的甜酸苦辣:“侯大人,现在商道不通,很多茶卖不出去。单历年积压的茶,就有几千担。这茶卖不动,银子收不回来,茶商都着急啊。可朝廷、县衙、都司和地方上的支应,又一点不敢短,只出不进。茶商、茶农的日子本来就过得苦,再这样下去的话,那非得卖房卖地啊!这杀鸡取卵的做法,若是给茶务留下大患,那大人在知府、巡抚面前是功还是过?”侯都头冷笑了一声道:“郑会长的理由就是多,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郑天汉继续解释道:“郑某岂敢,只是说几句实话。大人上任以来,茶商从未推诿,都是一心效力,连续几波捐输,谁家还有银子掏?”侯都头很是生气地说:“嗨呀耶,你们这帮茶商,平日里财大气粗,现在跟我说没银子了?这些年,你们官茶的钱没少挣,私茶的好处也没少拿呀!其实你们心里都有数。若这个时候,谁要在劳军捐输上对我不义,那就休怪我无情!”侯都头的话一下激起了郑天汉的愤怒:“侯大人,欺人太甚了吧,难道您就是靠着这种巧取豪夺,来保境安民、忠义两全的吗?”侯都头怒目而对地责问郑天汉:“你真想抗命?”郑天汉镇静地回复道:“我郑某就是一个茶贩子,轮不着我抗命。”
外委见情势不妙,忙出来向郑天汉提醒道:“郑会长,刚才侯大人的肺腑之言,如果你依然不领情,恐怕就不妥了。其他茶商你管不了,自己的份额应该交吧?”郑天汉依然是脑壳一根筋:“说得轻巧,你是奶娘打娃,不嫌心疼啊!茶商在你们面前,啥人都可以抓过来薅一把,老子的银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侯都头站起身一拍桌子:“反了,跟谁老子老子的?莫忘了这批银子是军饷,误了军饷,军心离乱,你们茶商的脑壳都得搬家,你说说是银子要紧,还是脑壳要紧?”郑天汉仍不卑不亢:“侯大人,我们茶商挣的都是血汗银子,谁也经不住这么连轴转的捐输,再这么下去,茶商就该卖房卖地了。”侯都头终于凶相毕露:“这么说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呀。那好,你急公好义,本官就满足你。原来这军饷银子是按茶票多少分摊的,现在就由你承担一半。来人,押下去,让下面的人好生伺候!”外委带人押着郑天汉出来,走到长廊的拐弯处,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低个头吧。其他茶商你做不了主,你自己的份额总能交噻?”郑天汉说:“银子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我低头容易,可外面的几十家茶号咋办?大家都信任我,我不能失信!”
侯都头虽没有收到他想要的银子,但他招募的新兵还得继续操练,要给全城的百姓一个保境安民的印象。东门外校场坝上,新兵操练拳脚,喊声四起,尘土飞扬。看热闹的市井游民依然不少,无事的赖本宅自然也在其中。他看见侯都头出来巡视操练的队伍,就哈着腰过去给侯都头打招呼。侯都头瞟了他一眼,正要开口,一个牢房头来报告,说郑天汉就是不开口,请示侯都头咋办。都头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扭头对赖本宅说:“你看看,就是你举报的那个郑天汉,是个茅坑里的石头,一天一夜都没服软。”赖本宅上前哂笑着说:“人都是肉身子,哪有石头硬,只是招数不对。”侯都头一愣,诧异地问他啥招。他低声说:“船帮有一阴招,伤内不伤外,即使死了也查不出来。”侯都头怔怔地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心想,自己也曾杀人无数,可如此歹毒的索人性命手段,还是头次见识,说:“你狗日的好手段……我见的瞎够多了,你这么瞎的绝无仅有,你让我长见识了。”赖本宅一脸无赖道:“侯大人,我是小人眼里无君子嘛!人家说我瞎我就是瞎,他能把我咋的?”
郑天汉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天汉茶庄就急了。茶庄管家常延年受郑家夫人委托,来求荣盛茶行的银鸿坤出面营救郑天汉。
荣盛茶行在河街与东门道交会的街口西侧,与茶商会馆东西相对。坐北朝南,依山而建,是一座三进前低后高的阶梯状天井院落,呈直角形将东门道口包住。面临河街,门阔五间,中间是正厅,两扇大门油漆得黑里透红,正中有两枚沉重的虎头环。大门两旁,立着一对半人多高青石雕饰的鼓磴,鼓磴前是两尊石狮,左右挂着“窗外看山风生七碗”和“楼头近水春满一壶”的木刻楹联,陪衬得门脸满目威严,十分气派。
门两边的四间店铺是茶行,专门经营茶叶生意。铺面是“闼子门”样式,青冈木门框,两扇大门铆着铁皮,钉嵌得牢固。门框的东西两边店铺,每边都是十二块门板,一尺宽,两丈来高,瘦瘦长长、整齐划一。白天按顺序一块一块卸开门板,按“东一、东二、东三……,西一、西二、西三……”次序,靠墙竖着。晚上按顺序嵌在门框和门槛槽里,一块块拼接起来就是一个有机整体,一旦弄错了次序,就无法拼接。满街店铺都是这样式,只是大小不一。打烊的时候,沿街店铺的伙计学徒们都掮着门板上门,成为河街一道风景线。
荣盛茶行是河街的老字号,走进大门,迎面是木雕镂空影壁,用蝙蝠纹和花卉纹装饰。穿过厅堂,就是三进深院,院后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靠北五间正堂是主人居室。花园又将后院分割成东西两个院落:东院临东门道一溜房屋是茶仓,北厢房住着府内的管家账房,南厢房住着茶行伙计;西院北厢房是银家女眷晚辈的居室,西厢房是茶室餐厅,南厢房是厨房、杂屋和女佣的居所。
银家祖上是靠茶贩子起家,四处奔波,世世代代都是行商。他们下河口,至泾阳,跑西乡,到兴安,吃尽了流离之苦;或囤积,或出手,或购进,或销售,全看当时各地市场的茶叶价格。有时生意赚了,能得一些银钱;亏了,就得饿肚子。
银家到了银鸿坤祖父那代,才由行商变为了坐贾。并且历年累积,银家形成了独门制茶技艺,在夏秋毛茶的制作上有看家绝活,尤其是将赖家红茶制作秘籍买来后,进行了完善改良调整,自成一家。银家所生产的“紫阳红”,在汉江流域声名远扬。茶季时,银家茶行派人到乡下村庄,从茶农手里将毛茶一担一担收来,二次加工、分拣、提香、打成茶包囤积,待茶季一过,再将捆扎好的茶包一船一船地通过汉江外运,经兴安,过丹江,到泾阳,从中赢利。银家先祖知晓家道兴旺来之不易,自然不敢忘乎所以,要求后辈子孙洁身自好,严守勤俭持家祖训,不得有纳妾败家之举。加之银鸿坤精于算计,善于掌握商机,在接连与泾阳茶亨安吴堡吴家做成几笔大生意后,银家迅速又完成了从坐贾向富商的转变。在紫阳方圆百里之内,每十座收茶栈,就必定有一座属于银家。
荣盛茶行地处紫阳河街繁华之地,对面不远就是中渡码头,茶叶运进运出便利。生意虽然做得风生水起,富甲一方,可银家也是人丁不旺,又都短寿。大哥银鸿泰娶妻生子,妻子生下一死婴受了惊吓,得了产后风,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人世。一年后,银鸿泰也得了不治之症作了古。银鸿坤成了银家唯一胤孙,十六岁就当上了新郎,老婆大他三岁,真应了“女大三抱金砖”的古话,财富眨眼间就膨胀起来。银家生意不仅占领了紫阳茶四成份额,而且遍布汉水上下。遗憾的是,夫人因生产大出血伤了元气,自此再无生育能力。二人的独生子十六岁那年向西乡运茶途经鞍子沟被突发的泥石流掩埋。夫人忧伤过度,难经丧子之痛,不久也抑郁离开了人世。接下来,银老爷为了延续香火,又娶了一房姨太太,可几年过去了,依然没能生得一男半女。银老爷遍访天下名医,吃尽天下偏方,姨太太的肚子还是一片平坦,没过几年竟也染病身故。
银老爷身材高瘦,为人义气,生意场上谋划精明。由于中年丧子,相继又克走了两位夫人,有些底气不足。过罢三十六岁生日,银老爷花了三百银圆从洞河寇家娶回了第三房姨太太寇兰芝。多年的风雨沧桑,银老爷早已对女人失去了兴趣,面对丰乳肥臀的三姨太,银老爷只是趁着热乎劲儿象征性地耕耘了一番,就跑到河口忙生意去了。没想到,待他从河口回来,三姨太真就怀上了。第二年秋收季节喜得千金,取名九月。寇兰芝产后贫血,也再没有生育。银老爷就含了泪叹:“看来老天是要让咱银家绝户呀!”叹罢又慌慌地去找阴阳先生。那阴阳先生绕着银宅正走三圈倒走三圈又掐算了许久,方摇头叹息说:“银族血脉中阳气走失,要有另一股气来填才行。”听得糊里糊涂的银老爷更加绝望。寇兰芝见老爷伤心,自然也有些难受,就把九月当男娃一样宠养着,九月性格就有些放荡不羁了。
银老板叹了一声,说:“我早就说过,螳臂哪能挡车。忍得一时之气,免生百日之忧。可是大家不听,非要争一口骨气。到头来‘纵然费尽千般计’,最终是‘赢得猫来输了牛’。天汉老哥吃亏就在于仗义执言,迂腐于义气。”常管家求他莫提过去了,只要能救东家,郑家会一辈子记住银老板的大恩大德。
银老板领着常管家挨家挨户去求各家老板,请大家到商会再商量。众人来到会馆后,银老板说:“天汉老哥为了大家,才遭此大难。现在人命关天,我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天汉不是没有银子交,而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咬牙顶着得罪了都头的,如果各位不交,那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将是第二个郑天汉。到那时,各自还得交银子。”众人尚未开口,常管家先走上前来,拱手道:“众位东家,请大家帮忙了。我在这里先替东家叩谢了。”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给大家磕起头来。第二天,侯都头收了银子,放了郑天汉。
那天常管家安排滑竿把郑天汉接回茶庄,银老板领着大伙站在门口迎接。在接炮声中,郑天汉被扶下滑竿时,还向各位茶商、茶农和街坊邻居抱拳作揖致谢,一点也看不出他身体有啥异样。三天后,他端着一碗茶站在天井里,突然大叫一声,一口黑血从嘴里喷出,就栽倒在地,昏了过去。郑家赶紧请来先生,抢救半天,就听他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叫……昌儿……快……回来……”人就断气了。
昌儿,是郑天汉的独生儿子郑德昌。五年前,郑天汉将十岁的他送到百里之外的兴安读书,一门心思希望他参加科举,光宗耀祖。德昌也是学业勤奋,进步很快,颇得先生赏识。想不到天汉茶庄出了变故,他只得半途辍学,返回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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