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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斗茶结怨(第1页)

天汉茶庄的东家郑德昌对茶的依恋是从娘给他断奶开始的。在他的记忆中,这辈子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紫阳茶。每天清晨,他不等完全醒来便开始寻找茶香。与此同时,一只紫砂壶便送到他面前,紧接着他便衔住温润的壶嘴,一股甜丝丝的带着嫩芽香的茶汤便在他的吮吸中静静地流进胃里,并迅速浸遍全身。于是,他像干旱的秧苗一样,经过茶汤的浸润,全身便充满了活力。他的整个生命仿佛都依赖茶汤而存活着。这样的自在生活而养成的好名声,偏偏因酒醉招惹了几段情事,让他“正直端方”的信念破碎成珠,宛如晶莹剔透的晨露,轻轻一碰,便滑落进了纷乱红尘。循迹下去,是一段跌宕起伏的曲折日子,是一个渐行渐远的缠绵故事……三千里汉水一路逶迤和八百里任河相拥,生出一处“鸳鸯合欢”的江河景致,江景之北就是紫阳城。城不大,扼陕川之咽喉,接湘鄂之要地。

临江一条三里河街,东西铺陈在汉江北岸、城墙根下。城与河街之间沿山势所建的一坡土墙瓦屋间,随意穿插着小街,起伏着深巷,扭动着窄道,或南北相纵,或东西横陈。无论哪一家,进门即是天井,推窗便是汉江。

墙是黄土筑的院墙,顶是板石盖的屋顶,下雨叮当作响,落雪簌簌有声;雨天温润油亮,晴天光衍四散,江雾、炊烟弥漫起伏在一坡街巷的瓦顶之上。东、西、南三座城门分头与河街相接,形成东、西、南三条巷道;跨过河街再与汉江三处古渡相连,进出山城。河街是紫阳城外繁华之地,两侧店铺商号全是木质板铺,顺江排开,五彩缤纷的帘幡迎风飘展。靠北的依山而立,临江的全是吊脚楼。商铺房舍门前,左右都是从江滩上拣拾来的奇石,有的清亮黝黑,有的翠绿如玉,有的赤橙如霞。风吹日晒、千人坐万人摸的奇石,个个滑润油亮。

兴盛的河街沿岸,散泊着木船渔舟,篷帆如云,水鸟绕桅。汉水上来来往往的商船,阅读着两岸风景,翻动着青山水墨。纤夫号子声、奔腾流水声,见证着山城的岁月喧嚣,聚散着往来的行客商贾。船家的淘米水随意一泼,鱼窜虾游,惹得戏水孩子从江水里捕捞,在江滩上架火野炊。即使被江水呛了咽喉,嘴里咳出的也是一支山调情歌。或是被飘来的树叶抚摸了脸庞,抓起来随手扔掉的便是一片有滋有味的紫阳茶叶。

山城西通汉中,东达河口,南依巴山,北靠凤凰山,历代素有“肩挑汉中河口”之称;码头西聚天汉川北之舟,南汇兴安襄汉之船,自古就有“舟船环拱斗城”之说。

斗城,斗大的城,自然只有斗大的天,似乎在暗示紫阳人坐井观天,没啥见识。其实,紫阳人并非井底之蛙,骨子里始终有一股进取奋勇之气。紫阳人,尤其是紫阳男人,如天汉之水一路欢歌,敢于迈出安乐窝,行商四方,闯出一番天地。他们的人生如同一片烘干的紫阳茶叶,经水一泡,壮志得抒,茶香四溢。

郑德昌就是这样的男人。十五岁那年,老东家郑天汉暴病离世,曾经门庭若市的天汉茶庄突然门可罗雀。后来,天汉茶庄硬是在郑德昌手上起死回生,又发达起来。

紫阳茶商都有独门制茶秘方,依据茶的味色、制作工艺和养生功能,其可分为红茶、绿茶。喝红茶,温胃提神,养生延寿;喝绿茶,素净沐心,养身静性。那时的红茶由赖记茶铺创制。凭借红茶的名声和垄断经营,赖记茶铺常常仗势欺客,梦想成为汉江第一茶。不过制作绿茶的郑家茶店无意争夺汉江第一茶的名声,所以红绿两茶商倒也相安无事。直到赖武吉主持赖记茶铺后,才开启了红、绿二茶的争斗……清嘉庆二十三年(1818),郑家茶店举办设店五十年店庆,请来了蒿坪坝陈家二黄戏班子助兴庆贺。他们在河街和渡口支起茶棚,免费让四方船夫商贾尝茶歇脚。郑家茶匠们都在各自茶棚吆喝:“来喝紫阳第一绿茶喽!喝绿茶,喝绿茶,一口润喉,二口温胃,三口提神,四口清肺……”

一个细娃儿说:“我喝碗!给我喝一碗!”茶匠劝道:“细娃儿不能喝!”要茶喝的,是赖记茶铺赖武吉的公子。他身边跟随的赖记茶铺的管家见状,觉得很没面子,便对郑家的伙计吼道:“哎哟喂!你自封紫阳第一茶,还慢待我家少爷?”郑家茶店的伙计一见是赖记茶铺喜欢找碴的管家,忙谦虚解释道:“岂敢岂敢!掌柜的,我说的是紫阳第一绿茶,不是紫阳第一茶!”对方说:“不管你说的是啥茶,反正我听见你说的是第一茶,先让老子喝一碗!”说着干脆从茶摊上端起一碗尝了尝,又迅速吐出来呵斥道:“呸!满嘴青草味,这就是所谓的第一茶?紫阳第一茶是我赖记茶铺的紫阳红!”然后他扔掉茶碗踢翻茶罐说:“在紫阳,赖家若是第二,就没有哪个敢称第一!”郑家伙计无奈地说:“可惜呀可惜!自古论茶,动口不动手!”赖记茶铺的管家说:“哼,想斗茶吗?好啊,那就来呀,谁了谁就是私娃子!”

私娃子就是私生子,在紫阳人眼里是没有名分、没有颜面的孽种,一生都受冷眼。用私娃子来赌咒发誓,是对怯弱者最恶毒的人格侮辱。于是,赖武吉借势挑起了斗茶,而且自信满满地约定,两家茶商,谁输了,谁就退出茶行商会。

斗茶又称茗战,始于唐,盛于宋,是茶农评比新茶的赛事活动。而在紫阳,郑、赖两家斗茶则演变成了一次斗气抢夺茶市的生死拼杀。主持斗茶的知县龚定国大人,约定两家通过炒茶和品汤来争夺茶王称号。要求两家按照三牲五谷之仪供奉一盏好茶,烧香磕头,拜茶神起誓:保佑茶农丰衣足食。为了公允,两家从现场人群中各选五人组成评茶团,按十签制投签计数的方式评比。一人十签,十人共计一百签,投签者按照自己评鉴标准分头选择为两家设置的签箱投签,也可以弃投,以累计签数多者为胜。

在龚大人的主持下,两家各自面对茶神上三炷香,叩头发誓,然后宣布两家各选五斤一样的鲜叶,现场经过杀青、揉捻、烘焙等炒技,制成卷曲毛尖。现场评茶团通过看茶的条索、色泽、香型等赛茶内容进行投签,结果两家签数相同。知县大人当场宣布:“两家未分胜负,进入第二轮比品汤!”品汤的关键在冲泡,讲究用器、用水、用心,看谁家制作的茶在冲泡后,汤色味更清澈、淡雅、香醇。

郑家选的是用绿茶养了三十多年的宜兴紫砂壶,色黄油润,是用黄龙山紫砂泥料中的黄金朱泥烧制而成的;赖家选的是用红茶养了数十年的汝窑瓷壶,色如玉脂,是用汝窑灰白细腻胎土烧制而成的,釉润、胎薄。水开后,慢慢地往壶、杯上浇淋,再投茶、冲泡、斟茶、闻香、赏汤、品味、鉴评、投签……就在两家总管监督着开箱汇总签数之际,赖武吉自信满满地问知县大人:“龚大人,我的茶如何?”龚大人说:“赖老板少安毋躁,让签数来决定结果吧!”赖武吉执拗地说:“我不管啥结果,我赖记茶铺且不说用水、用心,就凭我的汝窑瓷壶就已胜郑家,理应是紫阳第一茶!”龚大人不悦道:“听赖老板这话的意思,茶王非你莫属了?既然这样,你宣布第一就行了,还斗啥茶啊!”赖武吉自知说话失口,忙向龚知县解释致歉:“是在下没说清楚,龚大人误解赖某的意思了!”

说话间,汇总的签数单子已送到了龚大人手上。龚定国看了一眼,走到台前,当场宣布:“赖记茶铺品汤得四十九签,两轮最终合计得九十九签!”在赖记茶铺管家鼓掌带动下,现场一片掌声。这意味着一旦有弃权签的话,两家最差也斗个平手;如果有两签弃权,那郑家就必输,赖武吉自然一脸的自信得意。

接着龚大人继续宣布:“郑家茶店品汤得五十一签,两轮最终合计得一百零一签。此次斗茶郑家胜出!”还沉浸在自信必胜中的赖武吉,瞬间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暴跳如雷地吼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龚大人制止住赖武吉,提醒道:“赖老板,大家现场投签,是在你们两家总管的监督下开箱统计汇总的,要不你再去数一数?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愿赌服输,这既是江湖道义,也是斗茶的规矩!”赖武吉当场矢口否认斗茶结果,争辩道:“各位同人,且不说这水、这茶,单凭我养了几十年的汝窑茶壶,也比郑家略胜一筹。即使最差,我赖家也能和郑家斗个平手,怎说是郑家胜出呢?我不服!”

“你有啥不服的?”荣盛茶行银老板站出来提醒道,“这是大家各自投签评选并见证了的结果。说句公道话,赖老板你只是不晓得输在啥地方了。以在下之见,赖老板选择汝瓷茶具冲泡绿茶颇具观赏性,应该比郑老板的紫砂茶具更养眼,确实占据了优势。但你犯了大忌却不自知,你的汝瓷茶具冲泡绿茶,虽养眼,可养壶的茶是红茶,茶味经过几十年的浸透已达壶胎。而郑老板养壶的茶是绿茶,其茶味经过几十年的浸透也深入壶胎骨髓,但这种壶用得越久,色泽越光亮,壶中无茶,冲入沸水,壶内依然茶香四溢,茶味清雅。而你用汝瓷茶具冲泡绿茶,茶味不净,既有绿茶的清雅,又有红茶的余味,茶味不正——这是落败原因之一。落败原因之二,就是你用水不准。泡茶讲究水温,温度不同,茶香就有嫩香、花香、栗香之别。只有心无杂念,才能准确把握水温。明代许次纾在《茶疏》中对泡茶是这样说的:大涛鼎沸,旋至无声,是为过时;过则汤老而香散,决不堪用。可见泡茶的水温最关键,低则嫩,老则过。掌握了烹茶水温,茶的香味才能在碗里萦绕。赖老板你用水是即沸即用,而郑老板用水是沸后稍凉再用,是用心感觉把握水温后才泡茶的,泡出来的茶味自然比你的更为纯净。即沸即用,茶香浓却口味不绵长;沸后稍凉再用,茶香淡雅,汤味醇厚绵长,齿留余香。泡茶讲究三分茶七分水,就是这个道理。各位闻了茶香,品了茶汤,那么我说的两家的茶味是不是这个味道?”

评茶投签的茶商,如醍醐灌顶般地点头赞同。有人道:“难怪赖家的茶味怪异,原来是这么个讲究。”赖武吉一听评鉴,如梦方醒,这才明白自己用汝瓷茶具冲泡绿茶是弄巧成拙了。可他还是不依不饶地耍赖道:“我不认!”龚大人正色道:“商人以信义为本,你在茶神面前立过誓,即便矢口否认,满座的茶庄老板都是见证人。你认不认可无妨,就当我们耍了一场猴戏。”

这个春天,赖记茶铺显得特别萧条。斗茶大败的赖武吉情绪低落,神思恍惚,闭门不出。这天在管家的再三劝慰下,他才独自一人到江边散步。闲逛了半个时辰,举头看到江对岸仙人洞香火袅绕,甚是热闹,他突然想去占卜问卦。走到江边,他解开一条无人看管的三板划子船,手握船篙,跳上划子,撑篙过江,谁料船到江心时,被突发的一个涡流卷到了滩下,在他奋力用船篙向江边撑划之际,船已被下滩的激流浪头打翻,遇到暗礁一撞,船和人一同沉入了江水中。几个水性好的过路船工立马下水捞人,可找了半个时辰,才在滩下百米洄水湾里捞起了赖武吉。他一脸乌青,口腔和鼻孔全是江泥,已经窒息而亡了。

赖武吉一死,赖家上下顿时炸开了锅。于是有人就在背后挑事:没有斗茶,赖老板就不会因斗茶失败而抑郁渡江溺水而亡,故郑家是祸事之源。赖家上有老娘下有幼子,赖家婆娘是小巷有名的泼妇,一经点拨,便将赖武吉的尸体扔在郑家茶店门前,拖着一家老小叫冤哭屈,开口要郑家赔银千两。赖武吉平日里欺行霸市,令街坊邻居厌嫌,口碑极差,家人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如此耍赖纠缠,一旦纵容,助长了歪风邪气不说,还会败坏一方纯良和善民风。郑老爷只好一纸文书告到县署公堂。平日里赖武吉多行不义,得罪乡邻不少,上告赖武吉的状纸少说也是一大摞,赖家人又如此泼皮,龚大人也忍无可忍,当即判定赖武吉乃失足溺水,咎由自取。自此,赖家就与郑家结下了梁子。

从赖武吉往上数几辈,居住在毛坝烟地垭的赖家日子一直过得清贫,弟兄三人里大哥被饿死,二哥出门给船老大拉纤去了,十五六岁的老三是靠讨吃要喝长大的。他没学会走路时是由母亲抱着讨饭,学会了走路就自己去讨饭了。他裤带上系着一只用来接受施舍的竹碗,吃完了在水渠里涮一涮又系到裤带上。人们不记得他的名字,就叫他三娃。有一晚,长年累月瘫在炕上不能翻身也不能动腿的父亲对他说:“你现在不能要饭吃了。你小时候要饭人家可怜你给你吃,而今你长大了,得像二哥一样卖力挣饭吃!”

三娃听了点点头,第二天天麻麻亮就出了门,再也没回过家。他沿着任河纤夫踏出的河道走下去,走进了任河和渚河交汇的瓦房店小街。小街早年一溜店铺全是清一色的石板屋顶,当地人把石板屋顶称作“瓦”,故此街得名瓦房店。瓦房店盛产茶叶,山山岭岭遍布茶林,加上濒临任河黄金水道,便快速形成了商贸集散之地。那些漫山遍野勃勃生长的茶叶,只需就地采摘加工烘炒后船运县城,便可换来白花花的银圆铜钱。

饥渴难耐的三娃随后被一家茶坊雇去烧炒锅。当他坐在灶锅下架柴时,杀青制茶师傅一边翻炒茶叶一边又用炒茶的竹耙子敲他仰起的脑壳。

开头用耙背敲,后来就用沿子敲,有几次就敲出瘀包来。他咋也不明白烧炒锅为啥不准抬头仰脸,在制茶师傅喊“熄火”时仍然必须低垂脑袋。有一天,他茅塞顿开,制茶师傅是怕他偷师学艺。

醒过神的三娃,反倒滋长起野心来。龟儿子,你不敲我脑壳我还没想到学艺哩!于是他就变得殷勤了:早上给师傅打洗脸水洗涮尿壶,晚上又打洗脚水提回尿壶;给师傅洗衣裳逮虱子捶背揉腿;刚一瞅见师傅摸烟袋,就把火绒捻儿吹红递到他面前。师傅一声不吭地接受他所有殷勤周到的伺候,依然用耙子毫不手软地敲他从灶锅下仰起的脑壳,绝不允许他偷瞅一眼炒锅里翠绿茶叶由生绿变熟绿的奥秘。他就这样干了一年多,为师傅无偿服务了一年多。一天晚上,师傅待三娃倒掉洗脚水提回尿壶后突然问:“三娃,你真想学艺?”三娃立马跪地很响地磕了三个头后灵醒地说:“师傅在上,等我攒够钱了正式拜您为师。”师傅不屑地笑起来:“凭你一月挣那俩铜壳子,攒到胡子白也不够。”三娃悲哀地说:“那我就给师傅洗一辈子尿壶!”师傅换了一种同情的口气:“我敲你一年脑壳,也考验了你一年心性,看你娃儿是个灵醒娃儿、有耐性的娃儿,你再给我磕三个头!”三娃忙说:“莫说三个,三十个我都答应!”

几年后,三娃成了远近闻名的茶匠,烧锅、杀青、揉茶、摊凉、烘烤技艺样样精通,本事超过了师傅。师徒联手让这个小茶坊生意越发兴隆,惹得两三家大门面茶庄私下出高薪想挖走三娃。掌柜闻讯十分担心,先给三娃提了身价。三娃很坦然地对掌柜说:“掌柜放心,三娃不是贪财无义的人,凭您当年收留三娃的恩情,三娃愿给掌柜再干三年。”

三娃为掌柜的又干了三年后,用积攒的银钱在瓦房店的卧牛山购买了十亩茶园,开办了茶坊。有一年清明,张献忠一支败兵经汉水入川,逃到卧牛山,只剩下百十号人,经过赖家茶园时,赖三娃赶紧躲进狮子寨。刚采好的“明前茶”堆在茶房来不及揉制,待三娃回家后,茶叶已经发酵萎凋变色。赖三娃舍不得千辛万苦摘来的茶叶,还是将发酵了的茶做了出来,不料歪打正着,变红了,还有一种特别的醇香,以后便年年仿效,把自家的新茶发酵一遍再做。久而久之,赖家的“紫阳绿”就变成了“紫阳红”。赖三娃也是时来运至,春风得意。一位朝廷官员例行沿汉江巡视到紫阳,漫步于大街小巷体察民情,看见赖家小茶馆茶客盈门,便走进去要了一杯。他见茶叶条索秀丽,红毫显露,芽蕊挺拔,色泽红艳,与绿茶完全不同,问过掌柜,才知是一种“红茶”。红茶冲泡之后与绿茶不同,茶碗汤色红润,闻之香味醇厚持久。他品尝之后就忍不住赞美:“紫阳第一茶。”随即要来笔墨,书于纸上。茶客中有位秀才看见“熙亭”落款就忙施礼叩拜,秀才一番解释,茶客们方才明白书写墨宝的人是兴安知府白熙亭。赖三娃闻听此人是知府大人,连忙带领家人跪谢,白熙亭微微笑着走出门去。赖三娃捧着题词又惊又喜,随后花重金做了“紫阳第一茶”匾牌,悬于门楣上。

赖三娃扬名瓦房店,地方士绅茶商富贾每遇红白喜事,都以赠送“紫阳红”为荣耀,犒劳会餐或宴请宾客,也选用红茶。赖三娃不仅得到了丰厚的收益,而且与县城、兴安的官绅建立私交,广布人脉。“赖记红茶”

也被南来北往的茶商肩挑背驮销往河口、兴安茶市。于是,拥有独门秘方的赖家子孙逐渐开始自以为是,变得张狂自大、目中无人了。

赖三娃不仅把家业振兴了起来,重要的是他具有自己的入世理念,影响着赖家门族里一代又一代的子孙,显示出与先祖迥然相异的家风。赖三娃用他双手挣来的钱在县城西关道临近河街处购地扩三间门面后,开始把心力转到后人的读书上。赖三娃靠红茶出入官府和士绅圈的各种场合,经见的大世面大人物在整个家族的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大世面的气魄豪华和大人物的威仪举止,烙刻在他心头,让他感到幸运的同时又伴随着自卑。那种不断重复的生活经历和越烙越深的印象终于凝结成一个结论:要供子孙念书。他认为,通过科举进入士绅圈坐一把椅子占一个席位,那才是家族真正的荣耀。至于自己嘛,说到底还是个茶贩子,是把一片一片精美的茶叶炒出来制出来供官宦士绅们享用的茶匠。赖三娃娶妻生子以后就下定决心,自他而始,赖家要辉煌,要地位,要受人敬仰,要绝对与众不同。这是啥,这就是根基,赖家缺的就是这个。为了实现这个夙愿,他要改换赖家门风,改变遗传,他的后代再不能只是个走街串巷卖茶的。他的后代得知书识理,得斯文高雅,得有地位名望。为此他一胎赶着一胎让女人为他生育。女人像母鸡一样给他养育了五女二男。他在给两个儿子启蒙的头一天,就对二人说:“好好念书。中秀才爹给你放炮燃烟花,中举人就办堂会演大戏。”两个儿子也许是智力平庸,也许是命运不济,只有老二考中秀才,此后科考再未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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