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重先生是个极其爱惜羽毛的人。
他生于六十年代末的寒冬腊月,年少的时候吃过许多苦,他很聪明,远比同龄人聪明,又刻苦,所以十六岁就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庄文重被分配到安市市委做事,真真切切的前途似锦,但是没做两年,因为个人性格原因,他就辞职不干了,转而下海经商。
庄文重聪明,有魄力,那个时候深市特区初建没几年,有大把的机会,庄文重抓住了,赚得人生第一桶金,他的商业帝国也由此开始。起初他做小商品的倒卖,后来有了本金开始参与到电子行业里来,并逐渐建设出了一个电子信息产业的商业帝国。
他年纪轻轻,名字就排在国内富豪榜的前面,按理说只要庄文重不作奸犯科,他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但是前面就说了,他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可能是跟他自小的家教有关,也可能跟多年的创业打拼有关,总之,富有的庄文重先生作风极为正派。
他勤俭节约惯了,从不铺张浪费,衣柜里只有那几套高定礼服,供他出席重要场合穿。在他四十八岁以前,他只有一个女人,就是他前任妻子,为他生下两个儿子的周靖文女士。夫妻二人结婚二十二年,与许多普通夫妻一般,最终都感情破裂了,在庄文重四十六岁这一年办了离婚。
庄文重单身了两年,洁身自好,朋友们笑他当了两年和尚。但是四十八岁这一年,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子,他做了不道德的事情。
许春芽,那一年才十八岁,刚刚到花城读大学。她长得不算美,顶多算是清秀可爱,她很白,脸盘很白,身子更白,像一朵绿丛里躲着的白茉莉,楚楚动人。许春芽生在江南的一个山水小城,家境不算太贫苦,但是她过得却很苦。
她出生在腊月二十七,那一年是无春年,二十七这一天就是立春,所以爸爸就随口给她起名叫春芽。她有个小一岁半的弟弟,名字叫家栋,是爷爷给起的。
小的时候爸妈省吃俭用订牛奶,只一瓶,不给许春芽喝,只给她弟弟许家栋喝。奶奶在老家看了一群老母鸡,攒了一篮子鸡蛋送来,反复叮嘱每日给他大孙子煮两个,春芽儿煮一个就成。但是母亲总不记得煮她的那一个。她若要是开口问个因由,妈妈就不耐烦的几句话打发她,而爸爸却会抽了烧火棍子狠狠抽她几下。
许春芽很快便理解了,夜里默默哭了好几宿。她越来越沉默,也更加勤奋,她的成绩从没有落下过年级前三。高中三年,她几乎把自己熬干了。万幸高考她发挥稳定,以第一志愿考上了花城的南栋大学。爸爸抽完一根烟,语气生硬劝许春芽上第二志愿的本省大学。
“即便学费差不多,但花城那边是大城市,生活水平肯定高,一个月生活费不得一千朝上?办贫困生奖学金?咱家有那么穷吗?我的脸往哪放?”
妈妈在厨房里做饭,油烟机老化了,噪音很大,她应该听不见。
许春芽给她爸爸跪了下来,十几年来头一次这般哀求,即便小的时候想喝一口奶想吃一枚鸡蛋,她也没有这般涕泪滂沱的哀求过。毕竟是亲生女儿,做爸爸的也不能真的心硬如铁,最终还是同意她上南栋大学了。
许春芽的生活费只有五百块。在花城读大学,一个月五百块,只够她饿不死。每个月生活费到账,她先往饭卡里充三百,再往话费里充五十,公交卡里充五十,便只剩下一百块钱了,够做什么呢?所以许春芽只能勤工俭学。
学生会有联系大学生兼职的渠道,根据学生的需求,帮他们找对应的工作岗位,这是写在学校论坛上的。许春芽是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行李,坐着绿皮硬座,再转公交,来到了大学校区。刚办理了入学手续,领了课表,整理了宿舍,许春芽便找到学生会,询问兼职打工的事情。没两天便有了回复,帮她找了一份家教的事情。学生是个刚上初一的女生,许春芽每天下午五点要去将学生从学校接回家(两个人坐公交)然后在女孩子家里辅导她写作业,直到所有作业写完才能结束,一般需要一个多小时。每天许春芽结束工作,差不多要到六点半,刚好赶回学校上晚自习。这份家教每个月可以给她带来八百块的收入。
但是许春芽穷怕了,这八百钱没法给她提供足够的安全感,于是她又申请了第二份兼职。每个周末,她要去离学校几个街区远的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做日班店员,收银,理货,打扫,都是她一个人,早八点做到晚八点,一个月也是八百块。
转眼到了寒假,两份兼职都没有停。学生家长希望许春芽在寒假时帮孩子提升一下英语数学成绩,去除年节那几天,满打满算三个星期,直接给一千。便利店过年也不放假,如果从除夕干到初三,给三倍工资。许春芽算了一下,如果她寒假不回家,她能挣到三千块,加上这学期攒的,即便爸妈不给她学费,她也能供自己读书了。
于是许春芽向家里撒谎,说寒假有人找她做家教,一直做到小年,过年后初七继续做,这样一来她就不好买车票了,希望爸妈同意,寒假她可以不要那五百块的生活费,如果不同意,请给她打回家的车票钱,她没钱回家。
爸妈自然会同意的。她离家没多久,老家一个新楼市开盘,爸妈觉得值得入手,毕竟要为弟弟以后成家考虑,为此掏空了家底又借了一部分,按揭买了一户三室两厅,所以家里目前很有些拮据。
许春芽如愿留在学校打工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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