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等了很久,现下终于能走出来,谁把它关起来了?它喃喃自语着,对,这句话倒是我说的了,厨师守着这种留声机,它发现了这种留声机,厨师发现留声机,因此要学小狗叫,它用手和脚在地上走,汪汪叫着扑到客人身上,这位客人对它说:“请给我些吃的。”“好的,您想要什么?”厨师立刻就站起来了,“都可以,总之,快给我些吃的,我很饿,你明白吗?”“好的,朋友,你要吃什么?你打算吃什么?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吃什么,你不告诉我你要吃什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搞不懂,我不知道你打算说什么,你想要什么?”“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好吗?我只想要点吃的,只要能塞到嘴里就行,快点,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要看着我饿死吗?”“是的,我明白了,可您未必会饿死,您还有力气说话,您的声音还很清晰,因此我猜测,您一定不会饿死,您说话很夸张,您多半不会饿死,即使您饿死了,也是您害死了自己,我们每天都要吃些东西……”“请闭嘴,好吗!现在给我吃的,你是一位厨师?你明白吗?我把钱给你了,这总行了吧?我把小费给你了,现在快去把食物给我端过来,难道要我求你吗?”“是的,您说得一点也不错,可总有人要饿死,总有人比您更饥饿,它们什么时候会过来,您能猜到吗?也许您吃掉了最后一份餐,因此下一位即将要饿死的客人就站在我面前饿死了,我们总不能这样做。”“您还没说够吗?我的朋友,你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好了,现在把钱给我,我要离开了,你继续和自己说话吧。”“是的,可您还不能离开,我们急需这笔钱,我们要拿这笔钱去干些事,只有我们了解的事,您一定不知道这件事,您从这件事身旁走过来,可您一定不走进去,因此这件事是只属于我们的事,你们不清楚,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够了!够了!我不要钱了,送你了,全送你了,现在把门打开,让我出去!”“您还不能出去,先生,这扇门坏了,我们要用您给我们的钱把这扇门换掉,因此您现在还不能出去,请您再等等吧,这门很快要修好了,那时候您能走出去,对了,是用您的脚走出去,谁也拦不住自己的脚,您要从我们的大门里走出去,走到外面去。”客人坐在沙发上,厨师立马爬过去,把沙发推开,客人坐在地上,猛然跳起来,揪住厨师的帽子,大声吼道:“你觉得这很幽默,是吗?”“先生,请别污蔑我,我可没这么说。”“你当然这样说了,你不仅说了话,而且还这样做了,我说过,我快饿死了,你简直要害死我,起码让我离开,难道你要我的钱包?给你,全给你,放我走,好吗?”“小姐,请您别拿钱侮辱我,等它来了,我们就放您走。”“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敢侮辱它?小心我跟你拼命!”“哈哈,这太好笑了,朋友。”客人捡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匝道厨师脸上,厨师从地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说:“口及因有害健康。”“好的,您说得全都对,现在呢?现在总能让我离开了,我安稳地坐在这里,从进了门就开始坐在这里,好了,让我出去吧,我什么都不打算吃了,让我出去吧。”“当然了,朋友,您想去哪儿就去吧,何必要告诉我呢,这件事不归我管,这件事是您自己的事,您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请别说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是的,您当然有别的事要做,我可不知道这件事,您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如何知道您的急事呢?我要想想,思考思考,这到底算不算是件急事,也许您不必这么着急,也许您还能再坐一会儿……”“够了!简直是无理取闹!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呢,这是家餐厅?简直是监牢!你是位厨师?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出来,你一直站在这儿缠着我,说这些废话,可笑的废话,我的时间全被你偷走了,现在放了我,立刻放了我!”“好的,可您说您有急事?”“我根本没说过这话,是你胡诌出来的。”“你是次品,朋友,你是毫无疑问的次品。”“我没工夫陪您闹了!”客人霍地站起来,随即走到大门边,伸手去拉大门,厨师急忙抓住它的手,它将这双厨师的手甩开,打算打开门走出去,当然,它是走不出去的,厨师对它说:“我早说过,这门坏了,您何必怀疑我,我从不骗你。”“那就快想想办法,我们还要回家,你明白吗?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您搞错了,这就是我的家,我住在餐厅里。”“可我呢?我该去哪?更何况,我们被困在这地方了,没有食物和水,我们迟早要死在这里面。”“您又搞错了,这地方可是餐厅,我们怎么会饿死呢?”“这地方的食物总要被吃完的。”“您忘记了,我可是一名厨师,我能把那些食材送到您嘴里,不用担心。”“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蠢话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老师,我没必要把这些事教给你,食材总有用完的一天,你懂了吗?你只是个厨师,可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这算不上什么问题,会有人来这儿的,您记得吗?它们会把食材运过来……”“它们什么时候过来?”“也许,每天都要过来,我搞不清楚。”“等它们来了,我们该求助,让它们把这坏掉的门打开,你明白了吗?”“您不能这么做,先生,它们是司机,是搬运工,但绝不是维修工,您这是在害它们,它们修不好这扇门的。”“我们要让它们去找维修工,你明白了吗?”“我们不必求助于别人,自己的事情该让自己来干。”“我们被困在这儿了!”顾客从地面上跳起来,也许眼前这位厨师故意在说些闲话,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它必须掐住这家伙的脖子,“现在呢?你还能说什么?”厨师立刻躺在地上,低声说道:“女士,这可不怪我,这扇门坏了,不是我将它砸坏的,您想想,谁是最后靠近它的人呢?没错,是您,您刚刚走进来,事实上,您是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也许是您把门搞坏了呢?您别激动,也许,也许您不是故意的,这我知道,可再清白的人也会把门撞坏的,它可分不清这些物件的区别,您认为呢?”“那不是现在该想的事,我没力气和一扇门纠缠,你必须马上把这扇门打开,这是你的餐厅,由你负责,不要和我说这些推卸责任的傻话。”“您冤枉我了,我只是个厨师,您知道的,您该去找店长。”“店长在哪?”“我不清楚,您该去问服务生,我只负责为您准备食物。”“好,好,那服务生在哪?”“我说过了,尊敬的客人,我只会为您准备食物,别的事,我哪会干呢?”“这店里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其他人呢?”“也许您该去问它们,我是搞不清楚了,始终搞不清楚,我们要把所有事都搞清楚。”“其他客人呢?我们该让它们把我们救出去。”“这我不知道,可您不能让它们过来,您明白吗?它们是我们的客人,它们有选择的权利。”“不要和我站在一起!”客人走开了,“我是你的客人,别把我和你混在一起。”“好的,先生,我说错了话,抱歉。”“手机呢?我们该用手机和外界联系,我早该这样做了!你让我分了心!”“您说得对,抱歉。”客人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躲得远远的,它必须提防眼前的厨师,谁知道它要如何做,客人把手机拿出来,放在脚底下,站在上面跳,它一边跳一边笑,厨师沉默地看着,客人把自己的手机踩坏了,它飞快地走上去,揪住厨师的脖子,低声咒骂着:“好了,你现在满意了?你把我的手机砸坏了,我们要老死在这破地方了,你现在满意了?这就是你想干的事?”“先生,先生,我这里还有手机!”厨师立刻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塞到顾客怀里,顾客打通了电话,等到对面的人说话,它捂住厨师的耳朵:“你不许听!”“好的,我走到一边去。”“你就站在这儿看着,我们要好好聊聊补偿措施,你把我困在这儿,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搞了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你要给我补偿!”“好的,您说了算。”“很快就有人来了。”“很快就有人来了。”“您站在这儿等着吧。”顾客把厨师的手机挂断了,随手丢进自己兜里,“这是我的手机。”“这当然是您的手机。”“人来了。”“我看到了,先生。”“好了,我们来谈谈补偿方面的问题,这家餐厅归我了。”“当然,这是您的餐厅。”“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厨师与店长握了握手,把帽子摘下来,离开了,它一离开餐厅就发觉有人跟着它,有人看着它,所以它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向四处看,或许,这位陌生人会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厨师等着,等着,那人走了,它想道,于是,厨师接着向前走,拦下一辆马车,坐了上去。
“谁让您坐上来的?”车夫气势汹汹地嚷着,“请您下去。”“你该载着我,这附近没有别人。”“那又如何?这地方不欢迎你!”“那好,这是我的车了!”厨师给了车夫一拳,它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厨师趁着这时候坐到马车上去,它排练过无数遍了,先把门关上,锁死,按下开关,还有操纵杆,马车向前行驶,凹凸不平的地面,凹凸不平,持续性的噪音,厨师什么也没听见,它开着马车走远了,司机摸了摸它的腰,说道:“数不清的世界,我们生活在数不清的世界里,既无边界,也无数量,时间没了尽头,时间在时间里游荡,我眼睛里的眼睛里生活着数不清的人,这些人身上当然还有眼睛,我们生活在它的眼睛里,在这眼睛之上还有眼睛,眼睛里始终有数不清的眼睛,转动着的眼睛是绝无边际的天空,我们在天空中沉浮,卡纳卡蒙托,统领我的心和远处起伏着的海洋,我们站在这儿。”厨师和司机生活在一辆马车里,在这马车头顶上是摇晃着的群星,卡纳卡蒙托的并不存在的影子遮住一切已有的生命,在这念头里开花,在下个念头里游泳,这是一片死寂的海,海洋深处是摇曳着的轮廓,卡纳卡蒙托在一切之上向下看,它的视线掉落进厨师的眼睛中,它看到了蜷缩着的自己。
“请您别说胡话了。”店长拽住厨师的围巾,“我要饿死了,朋友,我说了很多遍了,请您去餐厅,请您去厨房,请您拿起来,拿起来您该拿起来的厨具,为我制作食物,快,我把食材准备好了,我早就准备好了,我拿着这些东西不是让你站在这儿发呆闲逛的,你该对我负责,我求你了,现在,快去!我要饿死了!这不是开玩笑!”厨师立刻站起来,笔直地站着,它眨了眨眼睛,这是一双眼睛,生长在脸上的眼睛,生长在厨师脸上的眼睛,厨师听到店长在一旁大喊,快去,快去,也许这句话是店长说出来的,也许不是,厨师走到厨房边,很快又退回来,厨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厨师再次走到厨房边,它很快又退回来,店长怒吼着,大叫着,它说着,他要饿死了,而厨师在这地方闲逛!厨师走到厨房里去,可它的双手还放在衣兜里,厨师把手抽出来,接着又放回去,这是谁的口袋,是它的口袋,店长说了什么?有个字说错了,厨师走回来,打算再听一遍,店长大骂着,大吼着,用手砸它的脑袋,这两句话不一样,和上一句不一样,厨师要先听到上一句话,才能判断出店长到底说了什么,而且它到底是哪位店长,又是什么时候的店长,厨师还没分清,它要先搞清楚这件事再去厨房,不然会把食物送错地方,店长跪了下来,恳求它去厨房,它要饿死了,厨师并不相信这件事,要饿死的人当然不会如此有活力,即使它要饿死了,那也该立刻去医院,这时候吃东西未必能解决问题,而且它未必要饿死,它昨天一定吃了东西,厨师见到过它吃东西,或许它吃错了食物,可不管如何,总是能填饱肚子,厨师走到厨房中,很快又走出来,它走出来后又走回去,在厨房里站着,跟着又走出来,它看到店长饿死在一家餐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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