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很快到达了突厥大军前阵,便先派一名通信兵骑马上前,冲颉利喊道:“我们不是都跟可汗结亲了么?为什么不遵守约定,又来讨扰!我是大唐的秦王,可汗能打,就单跟我打;你要是带着大军打我,我就用这百十来个精骑跟你斗!”颉利眯眼一看,李世民的精锐就在不远处,而这帮所谓的精骑,果真只有百十个。如果你是颉利,对待这样来挑衅的敌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其中肯定有诈。
李老二连粮食都快没有了,更别说诈了。
这是李元吉同志的内心独白,他在等待二哥与颉利的混战,然后自己骑着快马跑回长安,招呼大家迁都去。天下雨,唐军士兵也没精神,李世民是在虚张声势。在这阳光无法普照,路面无比湿滑,士兵又冷又饿的境况下,他竟然敢跟颉利单挑,除了找死,似乎没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他的这种行为了。颉利看着李世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明白,就只对着通信兵笑。通信兵回到骑兵连报告说,颉利那家伙不说话,光笑。
李世民也笑了,颉利的笑是故作镇定的笑,而李世民的笑,是了如指掌的笑。颉利心存疑惑,不敢唐突,但仗着自己兵马众多,就又不知好歹地地往前骑走了一段。李世民又派人跑去对颉利身边的突利喊话说:“你之前跟我们结盟,咱们是兄弟,现在又领兵攻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突利也不说话,学着颉利眯眼儿看。
原来你们俩有一腿!
颉利一肚子狐疑。
见两位仁兄不说话,李世民领兵想要过河,颉利慌了神儿,忙派人喊话说:“秦王不用过河了,我们来这儿就是想要确定一下我们的友好关系,没别的意思。(王不须渡,我无他意,更欲与王申固盟约耳。)”其实,他就是怕李世民和突利有阴谋。正如李世民所料,突厥大军回撤,驻扎在了距离幽州城不远的地方。
这些天,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常理来说,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就怕下雨天。下雨发水,粮食不够吃,兵器又不好用,唐军士气很差,早完事儿早歇着才好。但李世民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突厥就是仗着战马和弓箭厉害,现在雨大弓湿,筋胶崩解,飞鸟折翼。我们现在刀槊犀利,以逸待劳,此时出其不意地对其发起攻击,定能大破敌军!李渊留守太原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但从没想到过要主动出击,李世民浑身是胆!于是,他领着唐军冒雨出发,准备给突厥来个出其不意。
突厥哪能料到李世民会主动出击,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只好仓促应战。正当颉利想要开动员大会的时候,比突然还突然的突利突然冒了出来,他极力劝阻此次对攻计划。为什么突利有此般行径?是因为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是李世民的诡计。李世民知道军队是无论如何不能硬拼的,在此之前,他早就派人给突利做好了思想工作。其实,李世民突击和突利劝阻具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逼颉利息兵。大雨天冷,士兵回军心切,而颉利又不知道李世民到底在搞什么鬼,只好答应了。
但这还不够。
接下来,颉利从突利嘴里听到一段又一段的排比句。排比句说的是情势分析,他认为突利分析得相当到位。分析完之后,突利又开始嘚嘚,终于让颉利认识到了想要歇兵,就必须派人求亲的基本事实。好吧,李世民是个不做就不做,要做就把事情做绝的人。颉利竟然答应了派人到弱唐求婚!
于是,遣突利和阿史那思摩来跟李世民攀亲戚。而突利和李世民也拜了把子,成了兄弟。故事说到这里,阿史那思摩也该改名叫李思摩了,不过,不管他姓什么,都不是他的原姓。这个跟着突利混的阿史那思摩很有趣,此人虽然姓阿史那,相貌却跟突厥一点儿也不像。由于他长得不像突厥人,倒十分像西方人,处罗可汗觉得他可能不是阿史那的种,于是不给他军权,只让他担任秘书工作,这个秘书,是突厥联合部落秘书长的地位(思摩貌类胡,不类突厥,故处罗疑其非阿史那种,常为夹毕特勒,终不得典兵为设。)。
突利跟颉利有内部矛盾,类似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
突利还好说,颉利就不行了。当时的突厥士兵抢东西有个很大的特点,有东西抢就成,把人全弄死一点儿东西抢不到不算胜利。全军溃败,将士的脸也一点儿不红。颉利之前就一直带兵打仗,深得翻脸不认人脸皮够厚心够黑的精髓。合约修订之后没多久,他就带着十万大军来到朔州抢劫,和婚什么的,没用。又过几天,他来到并州,再来灵州,随后,又有彭州、蔺州、鄯州、幽州相继被抢。由于人家抢完就跑,除了云彩什么都能带走,用不着唐军轰,也就没有什么主权问题了。但即便唐军把突厥打散了,突厥将士的脸也不会红,所以搞得大家很无奈。
突厥把李渊气得够戗,先后派出张瑾、温博彦、李靖、李高迁、任瑰、王君廓等大将对突厥进行打击,有胜有负。颉利一会儿求和,一会儿侵略,让李渊吃尽了苦头。李渊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就对修书的人说,以后给颉利的信统统用上级对下级的称呼。这是李渊表明态度的一种方法,唐朝是上国,突厥靠边站。强大的突厥被遍体鳞伤的唐朝侮辱了一把,颉利依旧不脸红,因为他的脸本来就是红的。
按理说,军队准备决斗,朝内应该有如面对台风一样屏住呼吸才对。
然而,就在这个紧张兮兮的时刻,李渊还能淡定地处理天朝的诸多事务,并且颁布了很多政令,最有名的,当属对佛、道两家的削弱了。
李渊对佛教、道教都不感冒,特别是佛教。道家是本土的,而且老祖宗是李耳,所以他不能拿道教说事儿。但他认为佛家削发,成天拿着个棒子敲木鱼儿,每天的任务就是135°仰望天空做忧伤状讲述几则造出来的故事,不遵守法律,偷盗斗殴成性,还不用纳税,实在是可恶。李渊觉得,当和尚和居士的,没几个是为了修行,他们大多数都是为了避免徭役和赋税而去的,百分之九十的都不合格,无论从思想高度上还是法术高度上,都和真正的和尚道士有很大区别。
为此,朝廷里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辩论会,议题是“论和尚、道士该不该遣返原籍”。
选手分为正反两方,正方代表人物是皇帝李渊和太史令傅奕二人,反方人数较多,代表人物是我们可爱的萧瑀。首先来介绍一下这位傅奕,他是唐初最最有名的反佛斗士,同时也是一名有为的学者。现在乍一听“反佛”,让人感觉此人很不开窍,但实际上,当时的反佛和现在的反对过外国节日是差不多的情况。
我们只是沾了生得晚的光。
现在,比赛开始了。首先站出来发言的是正方一辩、二辩兼三辩——傅奕同志。
傅奕言辞犀利,上来就指责说:“佛教让人剃头,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为不孝(实在不明白的,可以想,当时伤发就相当于现在自宫);再者来说,和尚身居大山,不在家孝敬双亲,不仁不义;多数人是为了逃避责任才出家,并不是为了心中理想;他们聚众犯法,敲诈勒索,理当取缔。”
萧瑀跟傅奕不对付,对傅奕的观点很不满,反驳说:“佛,是圣人,傅奕却抹黑佛。没有圣人就没有道法,我认为应该治傅奕的罪!”
有论点,没论据,这就是急性子萧瑀。
但是萧瑀的意见是对的,傅奕把佛教说得跟张悟本似的,实在是有失公允。李渊对释迦牟尼和太上老君的门徒都不待见,原因并不是他对清静无为和刻苦修行有啥成见,而是他很讨厌无德无能的人跑去当和尚道士,故意逃避纳税人的职责。况且,当时的反贼和土匪的很多都是僧人和道士打扮。从事实上,李渊永远站在傅奕那边,不是因为傅奕说得好,而是因为他想明正律法而已。
傅奕的反佛言论得到了李渊的支持,但是多数人都不认可。这个多数人,都是朝廷里的士人,读书人。当时出家当和尚的多是不识字的,这就是症结所在。傅奕在辩论会上慷慨陈词,口才非常,将萧瑀问得无话可说。到最后,萧瑀同志没辙了,就只好双手合十,做和尚状喃喃道:“阿鼻地狱,所设为人。”意思就是说,人做了错事是会进地狱的。
这句话太狠了。
说不过你我就诅咒你,喜欢生气的萧瑀面对口若悬河的反佛学者,竟然感觉无话可说,不能不说傅奕言辞老辣。
辩论结束。
李渊下令,让全天下所有僧尼道士有修为者迁居大观,所有猥琐老男人、小男人、老女人、小女人,逃避法律责任者,所有无德无能的腌臜泼才,一概遣返原籍。政令一下,长安就只留下了三所寺庙,两座道观,各州寺庙、道观就只剩下一所,其他全部没收。这不是灾难,而是清理。就是这场清理门户的运动,让唐初的佛道两家品质大为提高。李渊现在做的貌似跟战突厥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他是在为国家实力做好储备。这一下,纳税人突然大增,国力也随之恢复。
【傅奕】
傅奕一生尊崇孔孟和道家,跟李渊也有所不同。在反佛问题上,其实有很多后来人,且多是赫赫有名的大学者。主要有李德裕、韩愈、李翱、吕才、刘禹锡、柳宗元……服了吧?很多人会以为这些人都是酸儒,其实不然,到最后大家才知道,其实,反佛有时候也是一种敬佛。
傅奕是一名优秀的学者,在中国文化史上有很大的贡献。
问:墓志铭是三皇五帝时期就有的么?如果不是,墓志铭是谁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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