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吃完饭,照例去陈婆那里坐坐。陈婆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炒了盘青菜和炖土豆,看到我来,一直招呼我吃。土豆是整个煮的,连皮都不剥,吃的时候沾着酱或者盐一起吃,味道很不错。
老实说,自从上回梦到陈婆嘬盐水萝卜又放回盆里后,我心底有了阴影,以致现在她这里的东西我都不敢随意尝。
不过这剥皮土豆应该没问题,虽然我晚饭已经吃饱了,但还是拿了一个,坐在灯前边剥边陪陈婆聊天。
陈婆独居,芦花要是不来,她一个人真是挺寂寞的。
“桥娃,你今天去了哪里?”她突然问
“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山里砍了捆柴。”
陈婆没牙的嘴抿着土豆,又问:“那你跟我说说你都遇见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我有些奇怪,今天就是几个平时的小伙伴,不过还是老实的把今天去的地方讲清楚,包括见了哪些人,在山里吃了什么东西等。
“等等,你说你遇上了春娃子?”陈婆突然有些激动,忽地站起来,捏着的半个土豆被她一掌拍在桌上,糊了一掌心也没觉。
我点点头,这有问题吗?
她有些紧张的摸了摸我的头,又仔细捏了捏我的耳后,才忽出一口气,拿抹布随意的擦了擦手,又重新坐下:“没事就好。哎,春娃子也是个可怜人。”
我有些莫名其妙,忙问她怎么回事。
没想到陈婆又重重叹了口气,才开口说:“春娃子没了,这事我又不能说,真是作孽。”
没了,在我们那里,一般是指人死了。可是我下午才看到叶春啊,还替我背柴啦。
“不可能。”
陈婆抬起她的手放在我面前,灯光下,那只皮皱肤黑的手背上,一块块的老人斑犹其醒目。我突然就想起,我今天似乎在叶春的手臂上看到过类似的斑块。
“你在春娃子身上看到的,跟我这不同,那是尸斑。”陈婆淡淡的说,又开始继续剥土豆皮。
我瞬时头皮麻冷汗流了一背。这么些年,我是相信陈婆的话,这个世上有很多事,真不是科学可以说得清的。
陈婆说,她从我进门,就闻到一股怪味,然后听我说起叶春,她就知道不好了。昨天她去东边头的水坑里打水,听村里人说叶家小子天黑都没回家,她心底一动,回家就卜了一卦,居然是死卦。她就知道叶春已经没了。
但是她不能跟村里人说,这种封建迷信的事可不能随便说,到时候人家万一还怀疑她孤寡老太婆干了什么坏事呢。再说那么玄的事,凭她一张嘴,也不能讲清。
反正人已经死了,早晚现又有什么区别。
陈婆拿起她长年供在香龕前的那碗白米,下水洗了洗,再捞净,将那盆洗米水端到我面前,让我将脸和手脚等都洗了个遍,然后端去泼在门前的长廊外。
回家的时候,听到隔壁吴姨在哭,一问才知道,叶春还没找到。吴姨是叶春的妈。
我心下一颤,犹疑着,还是将我下午见过叶春的事和吴姨说了一遍,她特激动,连忙问我在哪里看到,我说是在黄栗岭,快到上坞岭的交叉口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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