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太医、侍从、婢女们急忙跑了出去,他们明白,此时此刻,只有秦夙能够带给她安慰,只有秦夙能令这个可怜的女子的心复苏起来,楚儿拉起厚重的檀木大门时,不禁担忧的向里看了两眼。从伺候青琳开始,她似乎就没有看过这位主子笑过,院中的桃花都开了,听沐芷院其他的仆从说,这是将军特意为夫人种的,每年开得第一树桃花,都是京都难得一见的。然而,青琳却从未出来看过这桃花,每日只是坐在床边,或捧一本书看,或就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稚嫩的面颊也皱了一皱,而后将门掩起。
青琳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方才太医的话,还让她陷落在巨大的痛苦与忧伤中出不来,她的瞳孔中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是木然的摇着头,肩膀轻轻地颤抖着,口中只是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秦夙紧紧抱着她,心中不禁也紧紧的纠结在一起,他不停地在青琳耳边说:“没事的,没事,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青琳,我爱你,我只要你就够了。”
听到秦夙的话,她猛然回过头来,目光中的呆滞慢慢不见,她的眸中,慢慢溢满了恨意,那种从未见过的恨,原来,像她这样清朗善良的姑娘,也是会恨的,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屋子中寂静一片,回荡的仅是她的恨意连绵。秦夙望着她,眼中满是心痛,她痛,他何尝不痛呢?这么久,每一个不眠的夜晚,他总是在昏暗的屋中静静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似乎满是血污,这双手杀了敌,保卫了家国,如今却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无数个夜晚,他看着双手,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女人,就拼命想要拔出佩剑,亲自砍下自己的双手,这一生。自己怕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他看着青琳,慢慢起身,走到床边,冲着面前崩溃的女人,跪了下
来。
青琳看着他的动作,怔了一怔。对于军人来说,最大的骄傲便是尊严,作为军人,宁可战死,也不能将尊严置于他人脚下,然而此刻这个男人……但是,巨大的悲痛仍然包裹着她。这几日,每每她抚摸肚子的时候,总觉得那个鲜活的小生命还在,总觉得一低头,怀中会出现可爱的婴孩,眉毛像她,鼻子挺翘,冲着她咿咿呀呀的笑,想到这里,她失魂落魄地转头,对秦夙喃喃道:“你知道吗,我都已经为他起好了名字……”
忽而,青琳低下头来,表情忽然温柔起来,她将手轻轻放在小腹,来来回回地,一遍遍轻柔的抚摸着,口中轻柔道:“就叫无忧……无忧无虑的,可别像他娘似的,活的这样痛苦,这样不自由,她的眉眼一定很好看,她出生的时候,桃花都会开了。”院外桃花夭夭,她望着窗外,表情安详,似被桃花带走了魂魄,那里没有伤痛,没有寂寞。
渐渐地,她闭上眼睛,身子渐渐向后倒去,秦夙急忙快步上前,扶住她,她却怎样也醒不过来,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笑容,眼中全然是黑色的场景,心中的桃花,确然都开了。
秦夙急忙喊道:“太医,太医!快进来看看!”
候在屋外的太医急忙跑了进来,将青琳放平后,几位太医急忙诊治,狠狠地掐住人中,然而怀中的美人儿却怎么也不醒来。老太医叹了口气,对秦夙道:“将军,夫人只是伤心过度,待休息一会儿,自然会醒来,然而身体的伤病好医治,心病,却只能心药医治了,长此下去,夫人恐怕……”
秦夙急忙掰住他的肩膀,问道:“恐怕什么?”
老太医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会生出魔怔之症,到时候,怕再也不能转寰了。”
秦夙听后,狠狠地咬着牙,他自然知道,青琳嫁入秦府之后,受了多少苦楚与灾难。他沉思片刻,缓缓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好夫人?倘若能治
好她,付尽所有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太医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如今只能让夫人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夫人可有其他家人?看能否劝慰夫人,哎,老臣再去开几味定神之方,万万不可让夫人魔怔啊!”
秦夙思索片刻后道:“沐老将军如今云游四方,倘若找到他,也万万不是易事。”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招来副将,吩咐道:“速速派遣军中得力人手前去将沐老将军请回来,便说,夫人思念他了。”副将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一切稳妥之后,秦夙走到床前,紧紧握住青琳的手,望着她紧闭的眼睛,叹息道:“青琳,再也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太医们见状,便纷纷退下,开好方子后,太医们又等待片刻,便离开了正堂,将将走出沐芷院门,还未远离几步,不远的槐树后,便走出来一女子婀娜的身影,她轻笑着,走了过来,笑意潺潺道:“太医们留步。”
直到第二日,青琳才悠悠醒来,眼前陡然出现一片亮光,她眨了眨眼,模糊的眸中,逐渐出现了秦夙焦急的面孔,见她睁开了眼睛,秦夙急忙急切地问道:“可是醒了?可还觉得哪里有不适?”顿了片刻,他忽而面色凝重地问道:“青琳,可还认识我?”
青琳不解的看着秦夙,她的身体酸痛,便小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见她意识清醒,秦夙呼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他小心地将青琳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低声温柔问道:“可还觉得哪里不适?没事,你只是睡得久了些,若再醒不过来,我可就真的要失去你了。”
青琳拼命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脱力,似被剥皮抽骨,她动了动,而后低声说道:”是吗,那可是让你担忧了……”
见她不再伤心悲痛,秦夙放心许多,他接过婢女手中药碗,温柔对她说道:“既然醒来,便将药吃了吧,身子也好得快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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