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夏天很短,很快就到了秋高气爽的时间了。
这一天下午,我们三个正在五仙庙里斗地主,我和小胖联手,贴了老任一脑门子纸条,老任一直输,却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正吵吵着决战到天亮的时候,老安领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我们放下手中的牌,打量着这个男人,也许是常年在太阳底下工作的缘故,这中年男人的皮肤呈现古铜色,一身洗得发白的迷彩服,一条沾着点点油漆的裤子,还有一双解放鞋。
这身打扮哪怕不会看相的人一打眼,也看得出来这就是一个在工地干活的普通打工人。
他生活肯定拮据,能拿出来的香火钱也肯定不多。
男人犹豫着坐了下来,一脸窘迫,欲言又止,老任沏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上。
男人喝了茶,心神稍宁,才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我叫耿老憨,常年干工地,前不久我和我媳妇找了一个修地下商场的活,去的是人和地下,白天我们在工地里干活,晚上就睡在工地。这不是前一阵子我回家收苞米了嘛,我媳妇自己留在工地。结果收完苞米回来,我媳妇不见了。
跟工地的工友打听,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我媳妇,说我一直是一个人来打工的,根本没带媳妇。他们说得真真的,不像跟我开玩笑,整得我倒是怀疑我自己了。
回到我们工地宿舍去找,也找不到我媳妇的东西,她的衣服,鞋子啥的,都找不见了。我去刑卫所报案,刑卫叔叔说我拿不出来证据证明我媳妇来过,他们也没有办法帮我。
我被大家都整迷糊了,又跑回村去问了一遍,结果村里人竟然也说我就是一个光棍,根本没有媳妇。可我明明有媳妇的啊……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找找我媳妇,我愿意拿我所有卖苞米的钱当成香火钱……”
听耿老憨说完我们也是面面相觑。
这件事情的确匪夷所思。
从表面上看,的确就是耿老憨发癔症了,无中生有,幻想出一个老婆来。
可是这耿老憨却说得很真切。
而且看他的面相,还真是夫妻宫饱满,并不是鳏夫之相。
在一边的任草木似乎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看向我:“方少,要不然咱们帮帮他?”
小胖在一边搓着手:“哥,咱们最近老训练来着,我都无聊死了,道爷训练咱们的时候说过,实践出真知,咱们不实践,就这么干训练,估计也很难拿出什么成就来。倒不如咱们接下这活,去那边看看。”
说真的我也有点心痒痒,一直埋头训练,站貂桩也站怨龙桩,这站桩相当枯燥,让我怀念外出历练打斗的日子。只不过灭了黄家之后师爷的规矩变严了许多,规定我们非请不得外出。
这让我们憋得五脊六兽的。
只不过我也有点犹豫,这耿老憨所说的事情应该不大,有没有机会让我们一展身手呢?
小胖见我犹豫,央求道:“哥,你就答应下来,咱们这些天都跟坐牢似的,就算坐牢也得放放风吧,再这样下去,我都长木耳了。”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收了耿老憨五千块钱,由他带着来到了他打工的那个工地。他的工地其实是在地下的,省城早年间修了许多的防空洞,而修建地下商场就是将这些防空洞串连起来,施工难度不大。
这会儿地下正在施工,大家干得热火朝天,耿老憨领着我们过去见了工头。这工头也姓耿,叫做耿老蔫,算是老憨的堂弟,这些年在省城包活干,也颇有家资。
听说了我们的来意,耿老蔫却是将脸一沉:“你们八成就是大忽悠,想骗我哥钱的是吧,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又有个药罐子老娘在家,哪有什么女人肯嫁他。你们骗谁不好,骗这么一个可怜的光棍,趁着我们没有报警,赶紧把钱退给他。”
耿老憨盯着耿老蔫:“老五,连你都说这样的话吗?明明你嫂子还……还跟你好过。”
耿老蔫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手里的记工表狠狠的敲了耿老憨的脑袋:“你是不是假酒喝多了,我可怜你,才让你在我工地里干活的,不是让你往我身上泼粪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现在就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耿老憨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却依旧不肯离开:“老五,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就来说道说道,这前不久你带着人去蛇王坟挖出来的那些好东西,我可是一点也没要啊。这些东西都是文物,你私自拿去送人情,这要让刑卫所知道……”
“什么好东西?别瞎说。”耿老蔫连忙压低声音,“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他说着就掏出烟来,递给耿老憨。
耿老憨接过烟,却是一指边上禁止吸烟的指示牌:“我不要钱,只要你说句实话,我到底有没有媳妇。”
耿老蔫犹豫起来,看他的表情,明显就是知道点什么,却不肯明说。
“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请来这几位都是有名的大仙,不管多么邪乎的事情,他们都能替咱们摆平的?”耿老憨对我们也是无比信任。
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一茬卖苞米的钱全都给当成香火钱。
“行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跟我来。”耿老蔫做了好一阵子心理工作,最终带着我们来到了一个在地面上凿出来的坑前。
这坑仿佛一个神龛一般,里面还放着香烛,另外这里面摆着一排排带血的拖鞋,这些拖鞋颜色各异,款式不同,却全都是女式,在白蜡烛的照映之下,仿佛一个个祖宗牌位一般,静静安置在那里。
这一幕让我们都感觉身上凉凉的,头皮隐隐发麻。
“那一双粉红的拖鞋,就是我媳妇的。”耿老憨一眼认出来那双拖鞋,就想伸手去拿。
耿老蔫死死抱住他,带着哭腔哀求道:“哥,你千万冷静,这些鞋子,都是供奉给大仙的,你要拿回来,肯定惹怒大仙,到时候我们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呢。”
“你说的什么混帐话,你们的命是命,你嫂子的命就不是命?”说着耿老憨用力甩开耿老蔫,直接将那双带血的粉红拖鞋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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