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可以说的,李佑城满心欢喜,逗小孩般:“因为他们知道这宅子的主人是谁呀!”
他示爱的手段真是变着花样,可许清如只关心一件事情:
“玉安,我想问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们就在编织一张大网?”
没等他回答,她仿佛悟到什么,蹙眉问:“那你可否如实告诉我——我在这张网中,是常量还是变数?”
059礼崩
李佑城的每一次靠近都让许清如既欢喜又害怕。
她爱着这个男人,可她仿佛并不了解他,就算她知道了他的身世之谜,知道了他对她用情至深,可还是在某些时候,觉得离他太远。
是门第阶级的阻隔吗?还是他对她无所不在的掌控?
东宫、禁苑、陆府、书肆……仿佛每一处与她有关的地方,都有他的影子,都有他安排的人。
还有那暗中护卫自己的冷锋与高训,也是他的人。
清如这才意识到,她其实一点都看不懂他,就算当他们赤裸相对,肉体与情欲不分彼此,互相嵌入对方的时候,也无法捅破心里那层薄薄窗户纸。
他是个谜题,她还没解开。
“李佑城,你能否确切告诉我,未来的日子会有何大变动,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阿如,就算你今日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接你。”
“接我去哪?”
“去益州,剑南西川道首府,我已安排好人接应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涔涔汗水滴到她手背,面色还算镇定,“风波过去后,我就去找你。”
顺帝已经很长时间不上朝了,舒王与太子两党相互指责,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各地节度使纷纷站队,好像所有人都盼着病重的皇帝快点驾鹤西去,好让雄心壮志的政客们施展抱负和才华。
“我不会走的,我已查清楚我阿父阿母去了蓬莱县,那里与庄子上一直有药材和商旅生意,我就在长安,等他们回来,若他们一直不回来,我就找过去。”
她是下定决心说了自己打算,而且不会改变。
“听我说,阿如。”李佑城握住她双肩,眼眸里掩不住焦虑,身下动作却越发大了:“你父母的事,我尽快找人去办,你放心,只要能找到他们,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但是你,阿如,你不行,你不能留在长安。”
他很少情绪化,但是现在声音沉下来,像命令而非劝告:“舒王已经和居文轸联手,且早已盯上你了,你随时有可能被他们胁迫、逮捕、关押,他们会利用你来制衡我,我不能让你陷入险境。”
语毕,他猛得抽离,泄于体外。骤然松开她,起身,将外袍穿好,边说:“你简单收拾下,今夜随冷锋高训南下,车马我已备好,奴婢侍仆都是挑好的,忠心耿耿,不用有任何负担。”
“可是玉安,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到了那边,而你却……”清如不敢想,心里难受:“你却永远也不会来呢?”
“若真是那样,阿如,若我战死,你别等我,你可以选择陆简祥,或者其他任何男人,若你不想,就去诏国寻我的姨母萧云霁,我也已去信,她答应会照顾好你——”
“原来你是这样对我的!我在你心里只是到处避难、寻求庇护的弱女子!”
清如陡然打断,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李佑城,你把我看得如此愚懦吗?到头来,你们所有人都是弃我而去的,你们眼里,只有利弊权衡,没有一个人真正问过我要什么!”
“阿如,我已经失去了母亲,我不能眼睁睁再让你涉险!”
他弯身跪下来,吻着她。
她推开,不听,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出了如意阁,李佑城追出去,从后紧抱住:“听话,阿如,哪都不能去,你难道没有感觉吗?这几日长安城骤然多了多少兵力?”
他转过她身子:“也许,今夜是最后的机会,我们能长久在一起的机会。”
是吗?是这样吗?等着他给她这个机会,她什么也不做,在守望中油尽灯枯……
停滞不前不是她的生存之道。
她是商人,最清楚投机的结果,很多时候都是失败告终,但总有那么一线生机是留给幸运儿的。
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就是,当一切谋划布局好了,却因一次无关紧要,甚至没有想到的小事或小人物改变了历史走向。
蝼蚁虽弱小,可要是站在了致命点上,也可杀人。
清如想赌一把,仅仅为了自己。她身上被套了太多锁链,家族的,姻亲的,世俗的,甚至王朝的。
一介女子当然无法与整个人伦社会相抗衡,她也只不过是浩瀚洪流中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随时会被浪头拍死在礁石上。
但挡不住,她是向上的。
于是,她今生第一次骗了他,在马车极速驶出长安城的时候,夜色朦胧,草木深秀,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宁谧的夜晚,一个听话的女娘被无微不至伺候到她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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