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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霁见状,轻声接了话。
“他一苏醒就开车回了溪统矿,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几个还有气的。”
溪统矿里,腐肉被高温蒸得酸臭冲天,肉块摞着骨头,密密麻麻地铺了遍地,像是碎肉场绞碎的厨余垃圾。
龚霁见到柴绍轩跪在死人堆里刨尸体。
刨得双手流血,脸色青白,见到残存气息的,就疯了一般地背着、抱着抬回车上。
整整找了两天,只救回三个人。
柴绍轩下意识地左右手互相磨蹭,仿佛指尖还残留着尸块那些软绵绵的手感,想要极力蹭掉一样。
眼前划过塑料的亮光,抛物线划过,掌心落了一块轻飘飘的块状物。柴绍轩打开手掌,是一块蛋白质条。
“吃饭。”
方宸说。
柴绍轩没胃口,不想吃,还给方宸,却被他按住手腕。
“吃饭。”方宸看他,“吃了,才有力气难过。”
柴绍轩眼睛蓦地红了。
他梗着脖子,挪开视线,偷偷地抹了眼泪,然后恶狠狠地塞了一口蛋白质条。鼻子被热气堵着,嘴里又裹得满满当当,差点被憋死。
龚霁拍他后背,没有责备柴绍轩的鲁莽,只是从身边拿起一瓶水,递给他,让他顺顺气。
方宸也盘膝坐下,默默地拆了一根蛋白质条,慢慢地咬着、嚼着。
“我没找到她。”柴绍轩低头喃喃,“估计是炸碎了。”
没有人反驳他。
周雁山站在铁磁体堆中用自己做引燃物,绝对没有可能生还。
“节哀。”龚霁说。
“那些叔叔阿姨们,还有那些孩子们,都死了。连一副完整的骨架子都拼不起来。”柴绍轩愣愣地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溪统矿的悲剧,只是白塔无限膨胀欲望里最不起眼的牺牲品。
或许,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有更多痛苦的人。可是,他们撕心裂肺的呼喊,走不出周身几寸;他们拼尽全力的挣扎,只能扬起一粒可悲的尘土。
“是必然。”方宸说,“不在昨天,也会在明天。”
“不是。是我不该帮他们逃走。如果他们不逃,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柴绍轩眼中起了一层水雾,随即狠狠抹去,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脆响震彻黑夜,惊到了一旁啃蛋白质条的小孩儿。
“你们的行动虽然莽撞,但不算非正义。至于最后造成的灾难,你们不是罪魁祸首,没有必要自责。”龚霁认真地说,“不是每一条路都能通往成功,不是每一个选择都有好结局。”
“那往前走的意义在哪?”
方宸又掰了一截营养条塞进男孩嘴里,不经意地淡淡问道。
他此刻也是迷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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