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中,谁是救星?这次,真就让他给蒙对了。
孙暹是谁?在万历朝的中期,这个名字,在内廷外廷都是如雷贯耳的。他的职务,不光是秉笔代皇上批文件,而且还提督东厂,是全国最大的特务头子。秉笔太监一般在内廷有好几个,倒也不稀奇,但是秉笔太监再兼提督东厂,那就是内廷的第二个爷。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全在他监视之下,只比司礼监掌印太监低半格。这在全明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水库”。
人要想脱贫致富,走向上流,那就得有一个支点。找不到这个支点,等于是瞎忙乎。
土地庙里的梦,好像是有点灵啊!
魏忠贤这回总算找对了门儿。虽然还是做苦力,但是成了个“上头有人”的人了。他知道:时不我待,再混的话就要完蛋了。于是他格外卖力。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仅有的几个月劳动生涯。
人固有的性格与素质,终于起了作用。他机灵乖巧,善辨颜色,干活肯下死力,很快就受到孙公公的赏识。
在万历十七年(公元1589年),孙暹一高兴,把他推荐进宫当了“小火者”。
“小火者”是什么呢?就是宫中的杂役,职务范围是看门、打扫卫生、挑水、劈柴、跑腿儿。这是宦官金字塔中的最底层。“火者”一词,据说源自波斯语,但我以为,这个“小火者”,很可能就是“小伙计”的转音。
尽管身份还是劳动人民,但毕竟进了紫禁城。这说明,“牺牲”并没有白牺牲,失了那个物儿,可物有所值——天底下有多少劳动人民能离奉天殿的龙椅这么近?魏忠贤狂喜,眼睛都不够用了。踩踩脚下,是中轴线的青砖;看看三大殿,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不仅在《大明全舆图》上,就是在《天下全舆图》上,这也是中心之中心啊。
紫禁城的黄昏
魏忠贤知道:支点已经蹬住了,今后就看怎么爬了。他不能就这么摧眉折腰事一辈子权贵,他就要在这儿翻身!
于是,宫里的事,他就比较留心,多看、多听、多打听。比方,老规矩是如何,人际关系是怎样,皇上有几个娘娘,老公公里谁权大谁权小……日子一长,都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按照我们这些现代人的想象,这魏二爷到此就算走上坦途了,守在皇帝和娘娘的边上,要往上混,还不容易么?
非也!我们往往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须知,紫禁城是皇家禁地、帝国的心脏,近万间房子,太监、宫人好几万,每天在这儿上班下班,操持事务,若规矩不周密,等级不森严,那还不乱了套?所以,内廷这个金字塔,结构相当严谨,运转很有规律。
往上爬?难矣哉!
魏忠贤高兴了没多久,头脑就清醒了。他此时已经老大不小,宫中的繁文缛节,学起来脑袋都疼。而且一个河间府地痞出身的人,身上有改不了的恶习,动辄就会触犯宫中规矩,受人白眼。这不是个好干的地方啊。所谓的体制,在何朝何代都是一样的,也就是一张网。魏忠贤觉得,这网把人勒得有点儿太紧了!
宫中的岁月也绝非天堂(2)
宫中的太监,一般都不是吃白饭的,其平均的文化水平,比京城的胡同居民要高得多。很多人是自小就被阉了送进来,在内书堂受过系统教育的,读过四书五经的也有,通晓历朝典故的也有,精熟琴棋书画的也有。你想想,为皇上后妃办事,素质低了怎么能领会精神呢?
魏忠贤在肃宁县算是前卫的,但是一进宫,差距就显出来了。如何品字画,如何鉴宝玉,还有那些浩如烟海的典故,都让魏二爷一头雾水。别人说话,他搭不上茬儿;他说话,一开口就是硬伤。
堂堂魏二爷,在宫里成了笑柄了。人家送他一个外号,叫“魏傻子”。魏忠贤鬼精鬼灵,“傻”是不可能的,这是说他没见过什么世面。
他的岗位,是在御马监,由御马监太监刘吉祥照管。名义上,魏二爷是孙暹大总管名下的人,干的却是扫马圈的低级工作。一开始他还能夹起尾巴,小心谨慎,时间长了,本性就尽露了。人家别的宦官,业余时间都能看看书、写写字,聊以消遣;他一个文盲,连《三国》都品不了,晚上真不知道怎么打发好。
喝酒、赌钱,这两项爱好又让他拣起来了。偏巧物以类聚,宫中也有三两个不成器的,魏忠贤渐渐地与同属孙暹名下的徐应元和赵进教成了酒肉朋友。
徐应元和魏忠贤很有缘分,两人同年,又是同时进的宫。徐是北直隶保定府雄县人,也是文盲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他相貌奇丑,性格怪异,高兴时口若悬河,不高兴时张口就骂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也是个典型的垮掉一代。这家伙命好,崇祯刚即位时他可是玩大了,可惜被魏忠贤拖累垮了。不过,这时候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大出息。
三人行,比一个人胡闹有意思多了。他们一有空,就去饮、赌、嫖。上瘾了以后连工作都不顾了,上班只是去点个卯,瞅空子就溜号去逍遥。如此肆无忌惮地胡来,群众的意见大了。
说到宦官嫖娼,这好像是个很大的悖论。现代人会对此很困惑:家伙都没有了,难道意淫么?这个问题,有的历史专家说是因为技术原因或向招聘官员行了贿,少数宦官仍有“余势”,保存了性功能。其实不然,宦官不等于和尚,宦官对女性感兴趣是普遍的,他们不是禁欲主义者,功能没了并不影响性取向和欣赏趣味。况且,性享受不止一途,古代男人甚至把摩挲女人小脚都能作为最高享受,所以说,宦官嫖娼,也会有他的所得,不会白花银子的。这里恕不详论,好事者可以查阅清人笔记《浪迹丛谈》和查慎行的《人海记》。
三个人这么放肆,心里也是不踏实的。万一哪天露了馅儿,皇上发了火,上司不愿意罩着或者罩不住了,问题就将很严重。
宦官本来就是奴才,小火者更是猪狗不如,连娘娘养的一只猫都比他们尊贵。宦官就是不犯错,皇上都还要拿他们撒气。比方说,走路快了、慢了,表情太高兴了或者太丧气了,都得挨一顿毒打。
万历年间,皇帝喜怒无常,把对外臣的廷杖之法也拿到内廷来责罚宦官。凡是宦官工作的地方,都常备有打人的板、杖。皇上一发话,立刻就得开打,即使冤枉了也不能辩解。东厂为了惩罚犯错误的宦官,发明了一种寿字杖,头粗尾细,打在冬瓜上,瓤烂而皮完好,打人也是一样。后来又有革新,杖里灌了铅,打上十几下就能致人死。曾有好几百宦官就死于这种杖下。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前途如何?魏忠贤很茫然,为求得精神解脱,他有段时间常上宣武门外柳巷的文殊庵去拜菩萨。一来二去,认识了庵里的秋月和尚和大谦和尚,经常听他们讲佛理。有时魏忠贤高兴了,也施舍一些钱给和尚。久之,他便与秋月和尚等人结成至交。
日子这么干耗下去,一晃就是10年过去了,魏忠贤越干心里越没底。在宫里打杂,还不如在肃宁县胡混来得痛快。自己才三十出头,这一辈子的命运不是看到底了么?
就在这时候,他瞄好了一个机会,想着也许能发一笔横财。此时当朝的万历皇帝,是明末最贪财的一个皇帝,他向各地派出了大批太监,充任“矿监”和“税监”,目的就是从老百姓身上榨钱。这些太监口含天宪,是皇帝老子的代表,地方官不仅不能干预,而且只有乖乖配合的份儿。
宫中的岁月也绝非天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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