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遥隔水听完半出戏,戏台上的男人离台,四周围的小娘子眼巴巴盯着戏台,都等他在再上台,岂料直到乐音响起,登台的角儿却已经不是那男人,引得众娘子失望不已,在小馆里讨论起男人的身份来。
猜最多的,就是长公主的面首。
毕竟,优伶多俊美,长公主养优伶做面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上回宋星遥就在狸乐馆里见到过一位。
戏台上换了角儿,看戏的人便意兴斓珊起来,宋星遥也没了兴致,从池畔回到馆中,又坐许久,直等到腰背酸疼还没受召见,倒是等到请她们用饭的侍女。午饭摆在最开始的凝碧馆,她们逛了一圈,没见着长公主,又回到起点。
凝碧馆里已经摆好饭食,一人一案,菜品陆续上来,每盘菜都是单人份,少而精,色香味俱全,凉碟热菜甜品一概不少,另有甜口果酒佐菜,又无人拘着,各位娘子渐渐放开了怀玩乐,一时兴起,又打算将猫儿放出。
宋星遥想着崽崽在笼里闷久了不好,虽然里头有水有粮有砂,但那崽子习惯了放养,哪受过这种笼圈的委屈,估计该憋坏了,便命燕檀将崽子抱出。
屁点大的猫儿一出笼就跟睡醒的猛虎似的,恹色一扫而空,可一看到馆中影影绰绰的人与无处不在的大猫,又吓得缩回宋星遥怀里,死死巴着她不肯松爪。宋星遥只能挑个人少的空处抱着崽崽不停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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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罢狸戏,贵人们的午宴也开场,席面摆在临湖的柳月宫。一屏之隔,分了男女席,长公主居于上座,半眯着眼饮酒,席中不乏各家贵人起身敬酒的恭维之语,她听了多年,尽管已经听腻,但还是泰然受之。
酒过数杯,殿外有画师求见。长公主兴趣爱好广泛,府内专门养了批画师替自己作画,求见之人是这些画师之道。
不多时,众人就见青衣画师带着数名侍人抱着几卷绘卷进来,行过礼后呈画。当即便有侍人抬来数张长案,将画卷逐一铺展在案上。
长公主由侍女扶着从座上下来,笑道:“往年春宴,都是让画师坐在一旁替我等绘卷,画多了未免乏味无趣,今年本宫让画师们藏在绘珍馆各处,由着他们即兴挥毫,想来有意思,大家都来鉴赏鉴赏。”
她一边说,一边踱到长案旁,众人也跟着围过来,跟着长公主齐齐垂头朝观画。
十多幅画,有大有小,有全景图,也有单人图,有上过色的,也有线稿未着色的,画的全是绘珍馆的春宴。其中有水榭音阁的听戏图,长公主的身影藏在纱帘之后若隐若现,旁边朦朦胧胧站个美人,似正说笑,画面美极。
“阿晚,殿下身边那位,是你吧?”不知谁开口说了句。
林晚还没回答,长公主便笑着抬头:“是她。”
众人一阵笑赞,林晚只垂头,手一指:“看,那是我阿兄!”指的却是另一幅画,那画上画的正是当时站在音阁临水而立听戏的众男宾,人物繁多,却以一人为主。
恰是林宴。
“县主有福,儿女皆姣姣出众。”又有人赞了句,夸的正是县主。
县主含笑谦道,却听又有人道:“这些画好妙!你们再瞧瞧,咱们这边的听戏图,是不是和那边那幅可以拼作一景?”
众人随着那人所指方向望去,那是幅放在案角的画,画的并非她们,而是今日来赴宴的长安小娘子。
“这位郎君好眼力!”画师之首夸道,“这两幅画的确是由二位画师在同一位置分别取景后所绘而成,二景可合一。”
立时就有人将两幅画拼在一起,果然合二为一图。
“有趣!林兄这是在看谁呢?”有人眼尖发现画中林宴目光不在戏台上,而是望向第二幅的图中景。
恰逢那图上人物虽多,却亦有主次,正好是位托腮观戏的小娘子,如此看着倒像林宴在望她一般,而她却又看着戏台,戏台上恰逢狸戏的优伶取面,容颜半露未露之际,皆绘得栩栩如生。林宴临江而立,自是风姿无双,那小娘子桃腮杏眼,神情轻快,生得也是美极,画上意境巧妙,含而不露,都叫人移不开眼。
林宴自己也怔了怔,眸色微沉,并不回答。
“这是……哪家小娘子?”又有人问了句。
都是拿着狸馆帖子来的小娘子,藉藉无名之辈,纵有个别认出来的,也暗暗放在心上不挑明,只有长公主又踱了几步,站在另一幅画旁忽然笑道:“是宋家六娘子吧。”
说话间,她指尖轻点,叩上画中少女。
那是凝碧馆的小景,只画了一个人——宋星遥抱着猫站在树下,正垂头安抚,猫儿顽劣,将她一侧衣襟扯落肩头,露出她绘在锁骨的芍药。半放的花,妖娆生香,与这人一样。
能被长公主记下名字的,怕不简单,在场众人心中有数,逮着那画夸了一通,长公主却又不说什么了,踱步看完所有画,只命重赏画师,她便又带着人踱出殿门,去逛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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